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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第219章 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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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的大萧庄虽然哀声一片,却并不紊乱,家主之位固然空悬,但大公子萧天山执事有序,心中清明得很。这些年来,萧天山一直辅佐父亲处理萧家事务,早已轻车熟路。萧家众人一边惋惜他残腿的境遇,一边也在谈论未来的萧家家主之位会由谁坐。而当日二公子萧翰齐被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又被禁锢在房中不准行走,明眼人便纷纷知道,家主之位已没有悬念,只待来日正式公布罢了。

    又是数日过去,萧天山却迟迟没有下达安葬家主的命令,萧家上下虽然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出面多问一句。

    萧天山终日呆坐在因摆放了数块冰石而显得冷飕飕的灵堂中,面目冷峻,不容亲近,只有两个外来的客人陪在身边,而萧家上下都不知这两人的身份。

    这日,萧青潇的丈夫星云堡的少堡主沈星鸿神色惊惶地闯进灵堂,急道:“大哥,不好了……”

    萧青潇示意沈星鸿噤声,面有忧色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有如入定的大哥,将沈星鸿拉到门边才轻声问道:“何事慌张?”

    沈星鸿缓了口气,拿出一张画有黑色寒梅的烫金拜帖,悄声道:“适才看门的老李头儿在门上发现的,上面写着:‘黑煞有请,寒梅索魂’。”

    “黑煞有请,寒梅索魂——梅寒雪!”萧天山忽然接口,他已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问道:“可写明时间了吗?”

    沈星鸿不敢隐瞒,连忙递上那张拜帖,紧张地道:“今夜子时。”

    萧天山接过帖子,却道:“这几日你们都累了,下去歇着吧。今夜也不用出来,我自有安排。”

    沈星鸿与萧青潇面面相觑,不得要领。萧青潇欲言又止,终是低头走了出去。她心目中的大哥,已经越来越神秘莫测,漫不着边了。

    萧天山审视着手中这张制作精美,却笼罩着一层煞气的帖子,无言地笑了。

    他将拜帖递于张宝儿,张宝儿看也不看便递给了华叔,尔后道:“萧公子,看来对方沉不住气了,按计划进行便可!”

    萧天山向着父亲的灵位弯腰一拜,道:“父亲,大风起了,孩儿也要去准备准备了。”

    说完便滚动轮椅出了灵堂。

    子时刚至,月在中天。

    萧天山看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黑影,便转动轮椅看向身侧那缓缓走来的女子。

    她戴着一顶黑斗篷,随风轻拂的黑色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也增添了一股神秘的煞气。

    “黑煞有请,寒梅索魂。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萧天山目光灼灼,礼貌地问道。

    那女子闻声脚步一顿,娇笑道:“萧大公子既见索魂帖,当知奴家名,何况黑煞既出,客气已枉然,你说是吗?”

    那女子谈笑自若,右手却舞起宽袖在空中拂动,如一只黑色蝴蝶翩跹飞舞。忽闻一道冷香袭来,刹那间可见磷光闪闪,宛若流萤随风飞舞,落在萧天山身上、地上,空气中顿时盈溢着寒梅冷香,人鼻甘甜,令人生出倦怠之情,仿佛随时都想沉睡过去。

    “黑煞无常舞云袖,寒梅有情索君魂。”萧天山却神色如常,还抽动鼻翼使劲嗅了嗅,仿佛寒梅绽放而自己正流连在梅枝花间,乐而忘返,但他吟出来的诗却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前辈隐退江湖十余载,却为何今日有此雅兴来到萧家,见面就送了晚辈一袖寒香?”

    见自己的毒对萧天山无用,梅寒雪不由一怔,随即又是娇笑数声,道:“没想到,他竟然将黑煞有请的破解之法教给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说完便黑袖连舞,竟如旋转翩飞的黑蝴蝶,带起凌厉的杀气漫卷而来。

    月在中天,却在黑袖舞动下黯然失色。萧天山坐在轮椅上行动本不方便,应变中便显得非常的被动。但他仍然处变不惊,淡笑道:“前辈舞得累了,也看看晚辈的手艺。”

    只见他双手一动,轮椅竟然向旁里滑开半丈距离,右手忽在轮椅上一按,倏地一物自轮椅扶手中破空而出,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一管洞箫。细看下却是六个风管,在空中张开,变成一张银丝织成的大网,向梅寒雪身上罩落。风管余音缭绕,有如利剑掷地插入地面,银丝网就像一顶帐篷,却将梅寒雪牢牢地罩在帐篷底下,任她抓、扯、撕、砍都没有将这顶银丝网帐篷弄开分毫。

    萧天山笑道:“没有用的,这是天蚕丝。”

    “哼哼,区区一张网就能困住我吗?”

    忽然,梅寒雪一声冷哼,五指连扣,出手如电,竟弹出数朵淡红色的荧光,分袭萧天山身上数处要害。萧天山一惊,知道这是梅寒雪最厉害的暗器——胭脂扣,胭脂扣实是装有毒粉和火药的小弹珠,因外壳粉红如胭脂,因而得名。眼下数弹齐发,攻击面甚广,即使他连忙退避,但轮椅所至之处,俱在她的胭脂扣的攻击范围。

    轮椅旋转,已退无可退。萧天山暗自咬牙,双手猛地在轮椅上一拍,身子腾空而起,堪堪避过梅寒雪猛烈的攻击。趁梅寒雪第一拨儿攻击刚完,地面上轰隆隆响成一片,只见火花四溅,毒雾迷漫,而第二拨儿暗器尚未发出之时,他右手一挥,打出四枚铁蒺藜,分别射向梅寒雪的双手、双足。但铁蒺藜打过,他的身子上升之势也已力尽,因为双腿如死,他只能凭一口气带动虎腰拧起,才使身子腾空,现在这口气用尽,身子便坠如流星。

    “大哥莫慌,星鸿来也。”忽然,沈星鸿提着剑飞奔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萧家子弟。前庭的动静令他们无法暗藏不出,便一齐奔了出来。正好看见地面在一片轰炸声中变得凌乱,而大公子正自半空落下,当下惊恐万状,纷纷上前伸手结成一张手网。轮椅已被炸坏,早有人搬来一张太师椅,众人将萧天山放在椅上,这才松了口气。

    沈星鸿忽然惊道:“妖女,哪里逃!”说着便要去追,天蚕丝网的一角风管已经损坏,梅寒雪早已不知踪影。萧天山已缓过气来,冷声喝道:“让她去吧!”

    这一夜,就在这不平静的****中结束。

    天色已大亮,风眠居中,萧天山倚靠在床上并没有下床的意思。

    就在这时,沈星鸿大步走了进来,向萧天山拱手道:“大哥可好些了?小弟带人四处查探过,附近没有那梅寒雪的踪迹,我已派出数十人搜捕,只要找到一定擒来大哥面前,为大哥报仇。”

    “我还没死,报什么仇?”萧天山翻了翻眼,没好气地道。

    “那就给大哥出气。”沈星鸿不好意思地讪讪笑着,连忙改口。

    萧天山却叹了口气看着沈星鸿,忽然道:“没想到,你还是小时的性子。我本以为最想我死的人,会是你,或者是我多心了。”

    “大哥这是哪儿的话!小弟虽不是大哥同姓兄弟,但也是与大哥自小结成的兄弟缘分,又是青潇的结发郎君,怎么可能……”沈星鸿急红了脸,跺着脚辩解。

    萧天山一脸忧郁道:“星鸿别多心,大哥说笑话呢。这些日子我都不知笑为何物了。”待沈星鸿离开之后,萧天山靠在床柱上,又陷入了沉思。

    “大哥……”萧青潇柔弱的身影立在门口,泣泣而语声打断了萧天山的思绪。萧天山扭过头来,见萧青潇手中抱着一盆有些枯萎的竹子。奇异的是,竹子上竟然开着几朵粉红色莲花,其姿态与寻常见过的睡莲无异,但根茎却似一棵棵小竹,竹节约有小指粗细,根扎在土中,虽无水中清雅之姿,却也颇有奇韵风雅。

    “三妹手中是什么花?”萧天山饶有兴趣地问道。

    萧青潇见问,哭得更凶了,哽咽着回道:“这花名叫竹莲,是小妹托人自西域带回送给父亲作六十大寿的礼物。当日父亲看了颇是欣喜,谁知道……父亲无故而去,留下这花无人照看已渐渐枯萎。今日小妹替父亲收拾屋子,见花思人,忍不住悲伤。”

    “人死不能复生,三妹也不要太过悲伤,你是有喜的人,还要珍惜自己的身子才是。”萧天山心疼地看着萧青潇,招呼她到床边坐下,又从她手中接过竹莲,笑道:“以后就让大哥代替父亲来照顾这盆竹莲吧,怎么说也是三妹的心意,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枯萎了。”

    “多谢大哥!”萧青潇见状,总算内心得到了些安慰,又在萧天山的好言相劝下,渐渐止泪。

    待萧青潇走后,张宝儿从一旁闪出,他仔细端详那盆竹莲,心中不由一动……

    ……

    第二天一早,萧家里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混乱,管家祥安那嘶哑而绝望的声音直吼得所有人心中都在颤抖。

    萧天山死了!

    萧天山怎么会死?

    萧家的子弟们纷纷拥入风眠居小院中,呼喊着大公子。但是祥安站在大公子房前,老泪纵横地拦住了所有人,只令数位帮中执事进房商讨后事。最后,他颤抖着声音勉强下令:安置灵堂,准备上好棺椁。

    “慢!”萧青潇已来到风眠居,一进小院就见祥安在下令安排后事,不由大怒,“我大哥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说死便死了?”

    “回三小姐,大公子的死状与家主一模一样,无病无变,死得安详。”祥安抹一把老泪回道。他的话二上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

    萧青潇的脸色非常难看:“父亲的死尚未找出真凶,大哥又步了父亲的后尘,我看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说到这里,萧青潇突然问道:“一直跟着大哥那两个人呢?”

    祥安摇头道:“今早这二人便不见了踪影!”

    萧青潇恨恨道:“这二人必是杀人凶手,自从他们二人出现后,父亲与大哥先后离奇死亡,这是连环杀人,如果不把他们揪出来,指不定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但是现在家主死了,大公子也死了,二公子又被关着,萧家上下已无主心骨,谁来号令众人,谁来领导大家查明真凶?谁来执事?”小院中聚集的人群里有个声音忽然高声问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纷纷认同,又是一片嗡嗡地议论声响起。

    萧青潇环视了众人一眼,吩咐道:“祥安叔,你放二公子出来吧,问清楚昨晚他是不是在翰烟阁呆着。”

    “不行!”祥安一脸严肃道:“大公子说过,无他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翰烟阁十丈范围之内,违令者帮规处置。”

    纷起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大公子当日在灵堂下达的命令仿佛言犹在耳。

    萧青潇怒道:“我大哥已经死啦,萧家以后将由谁作主?由你管家祥安吗?”

    祥安一怔,顿时低下头去,颤声道:“祥安不敢。”

    只听萧青潇一声轻喝:“来人!将祥安绑起来。星鸿,你带人去趟翰烟阁。”

    沈星鸿连忙领命,刚走出院外,却见外面忽然走来三人,这三人中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并不认识。若是张宝儿在场的话,一眼就可以认出他便是江雨樵。

    另一人正是沈星鸿这便要去放出来当着萧家子弟对质的萧翰齐。

    而最后的是一个女子,一看到这个女子,到时让沈星鸿顿时如失六魄,呆若木鸡。他瞪着眼看向来人,又回头去死盯着院中正张罗着要绑祥安的萧青潇,然后又回过头来望着来人。来人正用含幽带怨的眼神死死瞪着他,那眼神中还有说不清的恨意和委屈。

    “青……青潇……你、是、青、潇?”沈星鸿看着这个令他六魄顿失的女子,只觉喉中发苦,涩涩地吐出这几个字,却仿佛经历了千年甘苦、万年风霜一般。

    被沈星鸿呼作青潇的女子浑身一颤,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萧翰齐握住她的手,为她抹去眼泪,二人不再理会呆怔在原地的沈星鸿一起走人凤眠居小院中。

    萧青潇一见二人面色骤变,随即指着萧翰齐惊道:“二哥,你何时来的?这女子是谁?怎的与我如此相似?”心中却道:不好,一时大意竟没杀死她。

    “二哥,就是她将我囚锁在星云堡后山的山窖中,若不是二哥及时找到我,我只怕已饿死在山窖中了。”

    萧翰齐身边带来的女子竟然是真正的萧青潇,她手指着院中刚才要绑祥安的那假冒“萧青潇”,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变成绯红,“她叫小莲,是我半年前在洛阳道上救下的一名落难女子,我怜她孤苦无依,便收在身边做个婢女,没想到她恩将仇报……”

    “没想到,我不顾鞭伤一路急赶带着潇儿赶回来,大哥却已经……”萧翰齐寒目冷洌如冰,此刻他的剑已在手,斜指着小莲,冷声道,“你这个凶手,纳命来!”

    萧翰齐手腕一抖挽出数朵剑花,分别攻向小莲身上要害,剑剑狠厉,招招无情。谁知小莲冷笑连连,无疑已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只见她身影闪避,顷刻间便化去萧翰齐第一轮攻势,骤然回身疾攻,翻舞的衣袖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向萧翰齐席卷而来。

    一时间袖舞剑吟,二人在小院中斗作一团,只看得萧青潇心惊胆战,没想到小莲武功如此高绝,可笑当日她还以为小莲是落难的孤女,手无缚鸡之力呢。

    “青潇……”沈星鸿默默来到萧青潇面前,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嘶声唤着他真正的妻子。适才青潇指证之词已羞得他无地自容,当夜他暗中放走梅寒雪,本是妻子授意,一向对妻子言听计从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妻子却是假冒的,而真正的妻子却在家中险遭谋害,叫他如今情何以堪?“青潇……对不起……”

    萧青潇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自他大手中抽出来,向旁里走开一步幽幽地道:“连自己的妻子都分辨不出来,叫我怎么再信任你?”

    “青潇……”眼见妻子的冷淡,沈星鸿心内也是一片惨淡,忽然低声道,“我……我没碰过她,我一直以为她是你,以为有喜的人情绪变动无常,我一直当成你,在呵护着,不敢轻慢,更不曾想过她居然不是你……”沈星鸿忽然仰首望天,目中含泪凄声道,“但是弑父杀兄,我虽不知情,实已成帮凶,没有资格乞得娘子的原谅。”

    一声“娘子”自沈星鸿口中说出,却是字字泣血,令萧青潇浑身一震。她猛然回头,只见沈星鸿已横剑抹向自己的脖子,他惨淡绝望的笑容尚未褪去,望着她的眼神仍然充满着眷恋。

    “鸿哥……”萧青潇大惊,抱住自刎的丈夫痛哭失声,直到祥安过来扶起她,命令帮众将沈星鸿安置到灵堂中去,而他却将她带入了大哥的房间。

    院中打斗正酣,小莲连施辣手,急于夺门而逃。只见她右手五指连扣,弹出数粒粉红色弹珠。萧翰齐一见那粉红色弹珠,脸色大变,一阵剑花急舞,将那些弹珠接住收回手中,以免爆炸伤及周围帮众。

    “原来是黑煞有请,寒梅索魂!”萧翰齐趁小莲手中第一拨儿胭脂扣用完时,突地纵身上前以剑擒住她,惊诧道,“真是令人想不到,堂堂隐世前辈,竟然冒充我家三妹,杀我父兄。”

    “她没有冒充我们三妹,她也不是梅寒雪!”小院中忽然响起萧天山的声音。众人惊诧地望向房门口,台阶上,只见大早上被传死去的萧天山此时精神抖擞地端坐在新轮椅上,而失去踪影的那两个客人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萧天山慢悠悠道,“二弟,一路辛苦!’

    “大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萧翰齐一见死去的大哥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泪如泉涌,像个小孩儿似的扑在大哥膝前,硬声道。

    “傻小子,大哥还没把你扶上家主之位,怎么会轻易就死?”萧天山温暖地笑着,伸手为萧翰齐抹泪:“我原本预计你们要在黄昏时赶回来,所以以龟息的时间设置长了点儿,没想到你提前赶到,看来轻功又进步不少。”

    “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在看到萧天山出现时,原本无惧的小莲顿时脸色煞白。

    萧天山大笑:“我若不诈死,你怎么会露出形迹?”

    “你早就怀疑我了?不可能……”小莲一惊,不甘地问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着潇儿送给她二哥的白玉纽扣来离间我们兄弟。”萧天山看着一脸阴晴不定的小莲,微笑着。

    “原来,当初你对萧翰齐先用家法,后又软禁,只是制造一种假象,让我以为你真的信了我……既然那时已怀疑我,为何不及早擒拿我?还要诈死?”小莲惨然一笑,一直以为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原来自己也在萧天山的算计之中。

    萧天山叹了口气,道:“世人都以为在家主之位的权力诱惑面前,必定会发生一些兄弟残杀的事情,却不知,也会有兄弟情深,深到互相推诿不接家主重任的人。”

    萧天山看着小莲开始苍白的脸,继续道:“你本来可以隐藏得很好,因为没有人想到女儿会毒杀父亲,自然不会怀疑到你。但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情。比如那种白玉纽扣,本是青潇送与她二哥的,那件缝有白玉纽扣的衣衫,还是青潇亲手缝制。试问,她又怎会毫不知情地凭一粒纽扣去猜测自己的二哥?之后在灵堂上你指控二弟有夺家主之意,这可冤枉他了,你并不知道我早就请得父亲同意,将来由二弟继承家主之位,而他却不想占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因此不惜毁坏自己名节,眠花宿柳来逃避大任。但你却以为兄弟之间为了权力相残是理所当然之事。也因此,让我开始猜测你的意图。于是,便顺着你的意思请家法重罚了二弟,并将他软禁起来。软禁了他,无疑就是孤立了我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利于你的进一步动作。但软禁只是对外的幌子,二弟在敷了我特制的药膏后,第二天晚上便离开了翰烟阁前往星云堡查探真相。当然陪同他一起前去的,还有这位前辈!”

    说到这里,萧天山向江雨樵拱了拱手,江雨樵并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萧天山继续说道:“我着人看管翰烟阁也就是不想让你们发现萧翰齐其实并不在帮中的事实,直到他带着潇儿回来。”

    小莲恍然大悟:“难怪半个多月过去,你一直不肯将萧靖允安葬,原来是在等他们回来。”

    萧天山点头道:“是的,我们兄妹尚未到齐,真相也没有揭开,我想父亲也是不乐意就此下葬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们回来,也等你的下一步动作。果然,那天你递上你母亲的拜帖,我才将所有事情理出方向。”

    小莲忽然仰天大笑,半晌,才指着萧天山道:“不愧是萧家的天机公子,但是,你既知我的身份为何不马上抓捕我,却还给我继续来杀你的机会?”

    萧天山指着身后的一个白衣公子道:“我不抓你,是他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小莲疑惑地问道。

    那白衣公子道:“我叫张宝儿,你在长安城的事发了,我特来捉拿你!”

    “张宝儿?”小莲恍然大悟道:“难怪呢,是那几具尸体引着你们来到大萧庄的吧?”

    张宝儿笑而不语。

    小莲低头自语道:“看来是我大意了。”尔后又抬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杀萧天山?”

    张宝儿淡然道:“昨日我让萧公子对沈星鸿旁敲侧击,果然,很快你便坐不住了,要对萧公子痛下杀手。”

    说着,张宝儿示意李白拿出那盆竹莲。昨日假冒青潇的小莲在啼哭中送过来的那盆西域竹莲,张宝儿心知此花有异,在小莲离开之后他研究了很久,终于想通此花的奥秘,也明白了萧靖允的死因。

    “这科竹莲虽是西域异种,但经过独特培植,变成了释放毒气的毒花,可令人在晚间关闭门窗入睡后被毒气侵扰,安眠不醒,无药可解。”

    张宝儿对萧天山点点头,萧天山令祥安拿出一只大木箱,将竹莲放进去,又放入一只装有鲜活小兔的笼子,最后关上箱子,不过一炷香时间,打开箱子,见到的便是一只死兔。

    灵堂之上,萧天山脸上浮起一丝复杂之色,忽然说道:“也许父亲早就知道他会死,因为这种毒因窒息而会产生片刻的痛苦,但父亲没有。或许,他是甘愿的,只有这样他内心对梅前辈的亏欠才能得到平息。”他看向小莲,“你是梅寒雪的女儿,与潇儿同日所生,稍长时刻,论排行,你才是我们的三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萧青莲。”

    “你怎知我是……不,我不叫萧青莲,我是梅小莲,我不是你们的妹妹,我不是……”萧青莲被萧翰齐逼迫,跪拜在父亲灵前,听了萧天山的话神情激动,极力摇头否认自己的身份。

    “莲儿,难道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在二十年前,她与我们的父亲相爱的故事吗?”

    原来当年,萧靖允遇到梅寒雪,二人相爱,后来梅寒雪怀有身孕,为此梅寒雪退隐江湖,准备与萧靖允长相厮守。但是当萧靖允回家准备和妻子摊牌,要迎娶梅寒雪进门时,却发现家中妻子亦有了身孕。妻子无法接受自己外面有女人的事实,嫉恨寻死,令萧清允不敢再提此事,便没有再回去找梅寒雪……

    “莲儿,你母亲可安好?”萧天山叹了口气,强作镇定地问道。本来他还想问,为何沉寂了十八年梅寒雪还是要来寻仇。十八年前那场生死搏命的惨烈情景,至今犹历历在目,他的双手紧紧按在麻木的双腿上,仿佛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再度袭来。

    十八年前在潇儿满月的那天夜里,年幼的翰齐贪玩,被前来寻仇的梅寒雪乔装拐走。是年方十岁的萧天山发现,一路跟踪到城外一间破庙里,对机关消息初学皮毛的他利用声东击西的计谋,引梅寒雪落入他临时搭制的陷阱,但他也被梅寒雪的胭脂扣击中了双腿,是年仅七岁的翰齐一路背着他、拖着他连滚带爬地逃命,留下一路延伸的血印,触目惊心的惨状惊动了前来寻找他们的人,这才救回了两条命。而他的双腿却永远失去了知觉,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后来父亲一怒之下也彻底与梅寒雪断绝了来往,包括这个本该姓萧的女儿。

    没想到,梅寒雪死前却将这份仇恨转到了女儿身上。萧天山道:“莲儿,虽然父亲生前有负你母女,但你已杀了他,却仍不收手,连哥哥和妹妹也不放过,实在过分。但我不想杀你,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妹相残。你就住在这里吧,大哥择日令你认祖归宗。”

    萧青莲却狂笑起来,手指着萧天山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要你们好心,这十八年来你们怎么不来好心?我母女吃尽苦头全拜你萧家所赐。你认我,我还不认你们呢!”萧青莲怒吼着,仿佛要将胸臆间所有的悲愤发泄。

    张宝儿向萧青莲问道:“你与牡丹杀手是什么关系?那些药丸是从哪里来的?”

    萧青莲看了张宝儿一眼,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不好!”江雨樵忽然冲向萧青莲,但已经晚了,她奋身而起,一头撞在萧靖允灵前的香炉上,江雨樵拦截不及,顷刻间只见萧青莲额头上血如泉涌,她满目狰狞,带着残酷冰冷的笑意,慢慢合上眼睛。

    ……

    萧家祖坟,萧靖允墓旁,梅寒雪与萧青莲母女的新坟紧伴在侧,刚刚完成的祭祀是萧天山代父亲了结的一桩心愿。

    “希望二娘和莲儿不要再怨恨父亲,怨恨我们萧家了。”萧天山说完又看向父亲墓的另一侧,叹道,“数年云烟渺渺,母亲也该放下了。”

    萧翰齐也跟着一声叹息:“当年若不是父亲蓄意隐瞒,激起了母亲盛怒抵抗,二娘也不会进不了萧家门。如果当年二娘不怨恨寻仇,父亲不会与她断绝关系,大哥的腿也不会……哎,总之,风流误事、误人、误己……”

    萧天山却正色道:“你既已醒悟风流误事,那是否该有些担当了?父亲已死,家中不可一日无主,你也该担起这个责任了!”

    萧翰齐忽然一脸严肃地道:“大哥,其实我并不喜欢成天泡在脂粉堆里,不但浪费光阴,还要被人骂作不务正业,但如果大哥要逼我当家主!我宁愿泡在脂粉堆里继续不务正业。”不等萧天山开口,萧翰齐一边跑远一边大声道,“是要我替大哥跑腿,还是让我继续不务正业,大哥就看着办吧。”

    萧青潇也道:“是啊,大哥,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肯娶妻,还逼得二哥成天宿在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坏了名声也没人敢嫁。你们这样做。爹娘在天之灵都会不高兴的。”

    萧天山看着二弟跑远的身影,伤脑筋地拧着眉头,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张大人,不知你有何打算?”

    张宝儿苦笑道:“你这里的事完了,可我这里还没有头绪呢!看来还是要那个地方去一趟了。”

    “什么地方?”

    张宝儿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拱手道:“告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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