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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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余乐走过来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孙毅复杂到藏不住情绪，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好，便只能假装没有看见,留给孙毅空间，让他自己去消化。
然后余乐看见柴明,说“第七名。”
柴明点头，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决赛加油。”
“嗯。”
一行四人转身往外走，很快就汇入到离场观众群里。
女队下午比赛，先他们一步离开,此时正是离场人流量最高时候，他们被裹挟在人群里，就像是汇入大河中一滴水,带着几□□不由己完全行去。
这一站“世界杯”，绝对是余乐参加过，观众最多比赛。
老式经典滑雪公园设施设备相当齐全,据说大赛组在门票售卖上下了很大功夫,不仅电视网络广告打飞起,还搞了很多优惠套票,从东城飞过来吃住行，再加上看比赛,比起单独买张门票也贵不了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只是预赛，依旧还有那么多观众原因。
r国滑冰滑雪项目都不弱，而且体育明星应援进入商业化也是干热火朝天，花样滑冰那边儿,每次进入决赛,除了东道主观众以外,第二多就是r国应援团。
到了个滑雪这边儿也不例外。
水木朝生是这群r国雪粉期待，是历史以来，最有可能拿下世界排名第一r国运动员，在这场分站赛里拿下冠军，几乎是板上钉钉事。
自然就更要过来加油打气，为他疯狂鼓掌。
所以吧，余乐这一路走过去，拿下好名次进入决赛好心情就都没有了。
年纪大r国大哥大姐还好，即便认出余乐，也仅仅是将目光移开，然后与同伴快步走远，再交流什么就不清楚了。
但总有些年纪不大狂热小女生，穿着毛茸茸软乎乎可爱衣服，打扮漂漂亮亮很可爱，却刻意绕到余乐前面，像是在观看某种奇葩生物一样，看他几眼后就捂着嘴一脸被吓到模样，走远了。
余乐“……”
就这态度，可不比当面比个侮辱性手势差啊。
这时，一个宽厚烫热手掌搭上余乐后背，一开始余乐以为是何宇齐，转头去看，却发现距离自己足有半米多远。
余乐惊讶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看向柴明。
在注视中，柴明淡淡瞥他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放在身后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才移开。
余乐轻笑“放心，好着呢，也不是第一天当运动员了。”
柴明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多说，只是亦步亦随地跟着余乐，一直走到道路尽头。
落后两步情绪低落孙毅看见了这一幕。
嘴角紧紧地抿着，眉心都是化不开结。
下午女队比赛，余乐就没再上山了，他明天有决赛，必须养精蓄锐，调整好状态。
进入决赛其实也是一种甜蜜负担，上一站比赛，余乐止步预赛，虽说遗憾，但比完也就洒脱，该加油助威就去加油助威，该玩玩该乐乐，比赛压力直接清零。现在进入决赛，压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大，中午余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意识清醒下一秒脑袋里第一个生出还是明天决赛事。
余乐绝对算是一个有着丰富比赛经验运动员，这个程度已经是他自我调整后结果，但事实是，他依旧在乎不行。
这心情，大概是因为想要赢吧。
如果只是混混度日，便不会对结果有期待，也就不存在压力，人之所以感觉前行艰难，正是因为“逆行”。
躺平度日生活谁不想过，但那绝不是一名合格运动员心态，职业生涯那么多年，流下汗与泪，最终目不就是为了站上那最高位置。
睁开眼，余乐仰躺在床上，回忆过去比赛。
不仅仅是滑雪比赛，更多还是跳水，毕竟在他迄今为止生命里，经历最多还是与那片碧波池水相关记忆。他参加过跳水世界杯，也参加过跳水世锦赛，还在世锦赛上拿下了人生第一枚世界级比赛“铜牌”。
那一次，他依旧紧张了，所以他只拿了“铜牌”，如果能够表现更好一点，更加从容一点，或许就不仅仅是“铜牌”。
在他职业体育生涯里，确实有无数从容面对，当然也有紧张到糟糕时候，这些记忆都是他宝贵财富，在这关键时刻，能够让他拿出来反复地学习，回忆，去思考感受，努力抚平已经沸腾起来思绪。
余乐在床上躺了很久，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一样。
渐渐，刚刚起就莫名紧绷身体松缓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好像真睡着了，大脑里思绪也变得断断续续，直至之后变成一道平直线流。
紧闭双眼再度睁开。
余乐起身，拿起手机给房雨琪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
两分钟后，房雨琪回复。
在山上呢，男神有什么事吗？
比赛怎么样？余乐翻身，噼里啪啦打字。
谭婷第一轮失误，宋思雨72分，只能看第二轮表现。
谭婷失误了？
第三个道具区飞墙时候摔了，那个地方已经摔了很多人，很难吧？
嗯，难，坡度能有25。
所以男神超级棒！！
余乐“……”
又和房雨琪聊了几句，余乐就放下手机起身。
他本意是想问问房雨琪这附近哪里有舒适环境，能够陶冶身心那种，他打算过去转转，但房雨琪热情劲儿一上来，他担心这姑娘从山上直接杀下来，两人关系毕竟没到那个程度。
看眼时间，下午三点半，余乐换好衣服出了门，走出宾馆，朝着记忆里方向走了过去。
他对这地方实在是不够熟，在过去十多天时间，他被那个“鬼脸”困扰，憋了一口气就想出成绩，每天睁眼闭眼就一个念头，对其他人和事都没上过心，周边景点也没说去看一眼。
明天比赛，余乐压力大，就想走走放松一下。
越是重要比赛，越是要放松，张弛有度，才是合格比赛状态。
就他知道，跳水一哥徐辉，决赛前两天都不训练，拿着手机玩“王者农药”，而且还是花钱找人带那种，两天时间给他带上王者排位，这也是一种解压办法。而丁瓒就喜欢睡觉，最夸张一次，他不吃不喝睡了16个小时，然后泡澡泡了2个小时，再踏上战场，便是精神抖擞。
余乐解压方式就是很普通，找个地方单独待着，自己消化情绪，有时候他还会关了手机，谁都联系不上他。
每个人解压方法都不同，但一定都是最适合自己，余乐这次也不例外，在他转项滑雪后，第一次压力大到需要用特定方法解压。
他在酒店后面滑雪公园里游荡，第一次将度假村景色完全看入眼底。
沿路栽种腊梅很香，在寒冬里凛冽怒放，树下站着来自华国游客，在幸福镜头下留下永恒画面。
花园小路分叉极多，余乐也没有特意看路牌，率性地选着自己想要走路，渐渐远离了宾馆，到了一处他从未到过地方。
在树枝掩映间，有一栋尖顶小楼，立着一个巨大十字架啊，托起一堆白雪，在蔚蓝天空下，犹如展开双翼。
余乐扬眉。
这是教堂？
他之前倒是听房雨琪提过一嘴，说这里有一个很有名打卡点，尤其到了春天，这里平均每天都会举行一场婚礼，很多国内新婚夫妻会在这里宣誓永远爱着对方。
只是入了冬，景色便稍微欠缺了那么一点，选择来这里结婚人便少了。
余乐再往前走，便到了门前，厚实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里面是让余乐陌生又新奇装修风格。
哥特式彩绘玻璃镶嵌在一扇扇圆顶窗户上，阳光照在其上，在室内洒落一片昳丽光霞，正对门十字架很有震撼力，越是走近越感觉到自己渺小。
余乐走过一排排座椅，注意力被四周围景色吸引，看目不暇接，大概是过于陌生环境，随着脚步继续往前，余乐后背毛毛，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然。
视野一角出现了一团突兀黑色存在，余乐心里一阵乱跳，停下脚步，与正坐起身来对方，面面相觑。
“啊！？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
余乐惊讶地开向孙毅，完全没想到躺在长椅上人竟然是他。
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脸上一侧已经压出痕迹，长长一道红痕横在脸上，像从眼角滑下泪痕。
仔细再看，这小子面色如常，更多是一种被人打扰不悦，高傲地扬着下巴，眉毛凶狠几乎要立起来。
余乐无视那张被打扰脸，走过去一步，重复“你怎么在这儿。”
孙毅沉默了几秒，在这个过程里快速整理自己面部表情，然后将目光收回去，懒洋洋地说“睡醒了就出来逛逛呗。”
“你信这个？”继而想想又说，“这是什么教，基督？”
“天主教啦。”
余乐干脆在孙毅后排坐下，聊天兴致浓郁，“我听说你有点维族血统，还想说是不是□□，后来想着□□建筑风格屋顶也不是这样，哈哈，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除了训练成绩不错，你常识和外语水平一样差。”
“我就当你在夸我成绩好。”
孙毅生气，转头白了余乐一眼。
余乐呵呵地笑，也算是找到了与孙毅相处方式。
孙毅是个非常“毒舌”人，但也不是对谁都“毒舌”，他又心高气傲，水平不够人还无法入他眼，他连嘴都懒得张开，只会冷漠地看上一眼，嫌弃“毒舌”都费力气。
但是随着余乐成绩越来越好，从逼近都超越，孙毅也再也不能无视他，口嫌体正直做着“讲义气”事，就比如水木朝生污蔑，第一个跳出了就是孙毅。但同时嘴对余乐也越发不客气了起来，张嘴就喜欢抓着他弱点攻击。
这么一个人，说实话，还是可以做朋友，再说都是国家队员，世界多少个国家都一起跑过，友情在不知不觉间也培养了出来。
孙毅怼余乐，被余乐软绵绵地怼回去，谁也没占着便宜。
余乐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又问孙毅“你刚刚是过来睡觉？”
孙毅硬邦邦“躺一会。”
“脸上印子都压出来了，这是躺了多久？而且怎么选这么一个地方，暖气都没有，睡觉不冷吗？”
孙毅生气“你啰嗦跟个女人一样，我自己事情自己不知道？”
余乐歪头，探出身子去看孙毅气鼓鼓脸，微笑“还是在独自生闷气？”
“你……”孙毅眉毛霎时间就又立了起来，瞪圆眼睛，像一只炸了毛猫。
“那行那行，我知道了，这种情绪得自己消化，我不打扰你了。”余乐得到答案，以己度人，他就很不喜欢在失败时候和人聊天，也不希望这个时候谁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情绪都不能整理吗？
余乐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孙毅叫住，“等一下。”
他转头看去，看见孙毅叫完他后，自己却露出懊恼表情，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最后很不高兴地说“你等一会儿。”
只能又坐了回去。
孙毅叫住余乐却不说话，他单手搭在长椅靠背上，挠着自己脑袋一脸纠结。
太阳在缓缓往西边滑去，落在一片红玻璃上，光洒落下来，将孙毅脸一点点照出了绯色。
继而他抬头，看向余乐，问“你决定转项时候，是什么心情？”
余乐扬眉，对这个询问有些意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转项时候心情。
但是很快，余乐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孙毅说“很纠结很痛苦，毕竟是对过去人生否定，曾经坚定不移信念被自己亲手推翻，却还要去追求一个自己也不确定未来。”
孙毅“……”
余乐诚恳地看着他。
孙毅沉下脸“别用书面语打发我，我就问你你当时怎么想？”
余乐“……”
孙毅想想，干脆说道“听说是柴总半胁迫让你来滑雪，你那时候讨厌他吗？”
余乐越来越确定孙毅目了，因而回答也越发地谨慎“我但凡觉得跳水一定能往上爬一名，估计真会讨厌强迫我人。我之所以答应过来有三点，第一，咱们华国跳水你知道，人才储备多可怕，十四岁小孩跳不比我差，张阳顶我去奥运会，拿下一枚银牌，就算我过去，也未必有他那么稳定发挥。正好我路走越来越窄时候接触了滑雪，滑雪魅力有多强就不用我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在犹豫。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应该是老柴对我信任吧，他用自己教练生涯担保，一定送我进奥运会名单。你看，我今年这个成绩，要是奥运年也就进了是不是，老柴看人眼光还是一等一。”
孙毅“……”
余乐笑“相信教练。”
孙毅“说完了？”
“嗯。”
“没了？”
“嗯。”
“不是三点吗？还有两点呢？”
“……”余乐。
煽情时候，能不能不要搞笑。
文化低到这个程度了吗？
继而，孙毅一脸嫌弃地龇牙“他还用教练生涯给你做担保？他会做这种事？”
余乐想想“我现在回想吧，我有天赋是一方面，估计那时候老柴也是骑虎难下，当时他找我跳水队教练，还有总教练谈话，总是要下一点本钱，才能让那边松口啊。不过感动也是真。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是不是在想老柴提过，让你去练雪上技巧这事儿？”
“你知道？”
“知道，这也不是秘密。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那我兼两个项，加上主项三个，怎么可能练过来？”
“这个就得和老柴聊聊了，他是教练比我们看都清楚。”
孙毅抿了嘴“他也不是我教练，问他他得在心里笑话我。”
“他不是你教练，也是主教练，是咱们队所有人教练。”
孙毅不说话了，手指插进发隙，抓抓挠挠了半天。余乐在这个过程里，就仰头看着那个巨大十字架，放空大脑，放松身体，感觉纠缠他一个中午压力淡了太多太多。
每个人都不可能活一帆风顺，总有这样那样苦恼，从旁观者角度看，也不过是一时困惑，是为了奔向更好生活选择罢了。
孙毅之所以再度思考换项，难道不是为了更好成绩吗？
而他已经在自己职业道路上大迈进了一步，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事情吗？所以又何须那么大压力呢？
努力训练，从容比赛，做到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程度，不让人生留下遗憾，就足以。
余乐将目光从十字架上移回来，看向孙毅。
孙毅也在看着自己。
孙毅蹙眉“你笑什么呢？觉得我这样傻得很是不是？早知道今天，当初换什么教练。”
余乐僵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笑容。
但这样反应并没有缓解孙毅脸上怒气，气鼓鼓地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温教脾气太好，顺着队员不好，尤其是一些小队员很容易就歪了心思。但柴总教练方式又过于凶狠独断，也不好。”
余乐点头，不置可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觉得严厉柴爸爸就很好，他能有今天成绩，不都是被骂出来，是拿全国冠军不香，还是进世界杯决赛不香？总好过在训练时候，被纵然着，被哄着，然后在比赛之后开始懊恼自己选择究竟是不是对。
曾经自己做出选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得自己承担。
第一次和孙毅这样交流，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很久。
打破安静气氛是余乐手机。
房雨琪发了消息过来。
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结束，谭婷第二轮发挥终于稳定，90分分数，排名第四进入决赛。
但在u型场比赛里，华国女队没有人进入决赛。
余乐敲字谢谢。
孙毅转眸“看什么呢？”
余乐头也不抬地说着下午比赛结果。
孙毅说“谭婷这个赛季表现不行啊，是因为和你谈恋爱吗？”
“啊！？”余乐一脸蒙逼地抬头。
孙毅扬眉“我其实对这事儿也不关注，但听说你不但队内恋爱，还劈腿，这就不好了吧。”
“……”手机都给吓掉了好不好。
余乐把手机重新捡起了时候，脸上挂着一张比窦娥还冤脸，他和谭婷单独说话次数一根手指头都数过来，还有那个“劈腿”是谁？张佳？陈琦？
再低头看一眼手机，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是房雨琪没跑了。
男生之间不太爱聊这样八卦，孙毅更是对这话题没兴趣，开了个头见余乐一脸震惊，却没有继续寻求答案想法，反而拍拍手起来，说“这地方挺美，前面还有个地方更好看，去看看？”
余乐自然也不想和人聊这八字没一撇话题，把手机往衣服兜里一塞，起身跟着孙毅往侧门走去。
侧门是个圆拱形房门，木门推开还发出“嘎吱”声响，在这寂静教堂有种格外惊悚感。
迎面，冷风吹来。
余乐眯眼从孙毅肩上望去，雪山、腊梅，还有冬樱花，黄与粉色泽点缀在雪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极美。
又出来了。
但又不是绝对屋外。
这是个四敞大开亭子，穹顶设计有点像悉尼歌剧院，拱翘出船帆模样。纯粹白色彰显出纯洁气息，又被四周景色妆点极具梦幻。
余乐走过长廊，前方视野更加开阔，在尽头处修出一个舞台，上面立着一个木制讲台，再外面一点是大片冰，但有水流在冰下涌动，到了春天，这里会化出一片池水，岸上柳绿花红。
拿出手机，余乐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放下手机就看见孙毅在一旁孤独地远眺。
看来短暂谈话并没有给出孙毅答案，他还在迷茫。
余乐走过去，举着手机将两个人身影都照进屏幕里，“既然有了想法，就找合适人谈谈，老柴吃过盐比我们吃过饭还多，靠谱。”
孙毅转头看他，余乐正好按下快门。
“咔嚓”。
两张脸出现在照片里，背景是被大雪覆盖山，山脚下腊梅和冬樱花开正艳，孙毅眉毛飞扬，横眉怒目。
余乐疑惑转头。
就听见孙毅骂了一句“这地方拿来结婚，我和你拍什么合照。”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孙毅脸绷了没有两秒，自己也笑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余乐走过来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孙毅复杂到藏不住情绪，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好，便只能假装没有看见,留给孙毅空间，让他自己去消化。
然后余乐看见柴明,说“第七名。”
柴明点头，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决赛加油。”
“嗯。”
一行四人转身往外走，很快就汇入到离场观众群里。
女队下午比赛，先他们一步离开,此时正是离场人流量最高时候，他们被裹挟在人群里，就像是汇入大河中一滴水,带着几□□不由己完全行去。
这一站“世界杯”，绝对是余乐参加过，观众最多比赛。
老式经典滑雪公园设施设备相当齐全,据说大赛组在门票售卖上下了很大功夫,不仅电视网络广告打飞起,还搞了很多优惠套票,从东城飞过来吃住行，再加上看比赛,比起单独买张门票也贵不了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只是预赛，依旧还有那么多观众原因。
r国滑冰滑雪项目都不弱，而且体育明星应援进入商业化也是干热火朝天，花样滑冰那边儿,每次进入决赛,除了东道主观众以外,第二多就是r国应援团。
到了个滑雪这边儿也不例外。
水木朝生是这群r国雪粉期待，是历史以来，最有可能拿下世界排名第一r国运动员，在这场分站赛里拿下冠军，几乎是板上钉钉事。
自然就更要过来加油打气，为他疯狂鼓掌。
所以吧，余乐这一路走过去，拿下好名次进入决赛好心情就都没有了。
年纪大r国大哥大姐还好，即便认出余乐，也仅仅是将目光移开，然后与同伴快步走远，再交流什么就不清楚了。
但总有些年纪不大狂热小女生，穿着毛茸茸软乎乎可爱衣服，打扮漂漂亮亮很可爱，却刻意绕到余乐前面，像是在观看某种奇葩生物一样，看他几眼后就捂着嘴一脸被吓到模样，走远了。
余乐“……”
就这态度，可不比当面比个侮辱性手势差啊。
这时，一个宽厚烫热手掌搭上余乐后背，一开始余乐以为是何宇齐，转头去看，却发现距离自己足有半米多远。
余乐惊讶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看向柴明。
在注视中，柴明淡淡瞥他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放在身后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才移开。
余乐轻笑“放心，好着呢，也不是第一天当运动员了。”
柴明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多说，只是亦步亦随地跟着余乐，一直走到道路尽头。
落后两步情绪低落孙毅看见了这一幕。
嘴角紧紧地抿着，眉心都是化不开结。
下午女队比赛，余乐就没再上山了，他明天有决赛，必须养精蓄锐，调整好状态。
进入决赛其实也是一种甜蜜负担，上一站比赛，余乐止步预赛，虽说遗憾，但比完也就洒脱，该加油助威就去加油助威，该玩玩该乐乐，比赛压力直接清零。现在进入决赛，压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大，中午余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意识清醒下一秒脑袋里第一个生出还是明天决赛事。
余乐绝对算是一个有着丰富比赛经验运动员，这个程度已经是他自我调整后结果，但事实是，他依旧在乎不行。
这心情，大概是因为想要赢吧。
如果只是混混度日，便不会对结果有期待，也就不存在压力，人之所以感觉前行艰难，正是因为“逆行”。
躺平度日生活谁不想过，但那绝不是一名合格运动员心态，职业生涯那么多年，流下汗与泪，最终目不就是为了站上那最高位置。
睁开眼，余乐仰躺在床上，回忆过去比赛。
不仅仅是滑雪比赛，更多还是跳水，毕竟在他迄今为止生命里，经历最多还是与那片碧波池水相关记忆。他参加过跳水世界杯，也参加过跳水世锦赛，还在世锦赛上拿下了人生第一枚世界级比赛“铜牌”。
那一次，他依旧紧张了，所以他只拿了“铜牌”，如果能够表现更好一点，更加从容一点，或许就不仅仅是“铜牌”。
在他职业体育生涯里，确实有无数从容面对，当然也有紧张到糟糕时候，这些记忆都是他宝贵财富，在这关键时刻，能够让他拿出来反复地学习，回忆，去思考感受，努力抚平已经沸腾起来思绪。
余乐在床上躺了很久，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一样。
渐渐，刚刚起就莫名紧绷身体松缓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好像真睡着了，大脑里思绪也变得断断续续，直至之后变成一道平直线流。
紧闭双眼再度睁开。
余乐起身，拿起手机给房雨琪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
两分钟后，房雨琪回复。
在山上呢，男神有什么事吗？
比赛怎么样？余乐翻身，噼里啪啦打字。
谭婷第一轮失误，宋思雨72分，只能看第二轮表现。
谭婷失误了？
第三个道具区飞墙时候摔了，那个地方已经摔了很多人，很难吧？
嗯，难，坡度能有25。
所以男神超级棒！！
余乐“……”
又和房雨琪聊了几句，余乐就放下手机起身。
他本意是想问问房雨琪这附近哪里有舒适环境，能够陶冶身心那种，他打算过去转转，但房雨琪热情劲儿一上来，他担心这姑娘从山上直接杀下来，两人关系毕竟没到那个程度。
看眼时间，下午三点半，余乐换好衣服出了门，走出宾馆，朝着记忆里方向走了过去。
他对这地方实在是不够熟，在过去十多天时间，他被那个“鬼脸”困扰，憋了一口气就想出成绩，每天睁眼闭眼就一个念头，对其他人和事都没上过心，周边景点也没说去看一眼。
明天比赛，余乐压力大，就想走走放松一下。
越是重要比赛，越是要放松，张弛有度，才是合格比赛状态。
就他知道，跳水一哥徐辉，决赛前两天都不训练，拿着手机玩“王者农药”，而且还是花钱找人带那种，两天时间给他带上王者排位，这也是一种解压办法。而丁瓒就喜欢睡觉，最夸张一次，他不吃不喝睡了16个小时，然后泡澡泡了2个小时，再踏上战场，便是精神抖擞。
余乐解压方式就是很普通，找个地方单独待着，自己消化情绪，有时候他还会关了手机，谁都联系不上他。
每个人解压方法都不同，但一定都是最适合自己，余乐这次也不例外，在他转项滑雪后，第一次压力大到需要用特定方法解压。
他在酒店后面滑雪公园里游荡，第一次将度假村景色完全看入眼底。
沿路栽种腊梅很香，在寒冬里凛冽怒放，树下站着来自华国游客，在幸福镜头下留下永恒画面。
花园小路分叉极多，余乐也没有特意看路牌，率性地选着自己想要走路，渐渐远离了宾馆，到了一处他从未到过地方。
在树枝掩映间，有一栋尖顶小楼，立着一个巨大十字架啊，托起一堆白雪，在蔚蓝天空下，犹如展开双翼。
余乐扬眉。
这是教堂？
他之前倒是听房雨琪提过一嘴，说这里有一个很有名打卡点，尤其到了春天，这里平均每天都会举行一场婚礼，很多国内新婚夫妻会在这里宣誓永远爱着对方。
只是入了冬，景色便稍微欠缺了那么一点，选择来这里结婚人便少了。
余乐再往前走，便到了门前，厚实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里面是让余乐陌生又新奇装修风格。
哥特式彩绘玻璃镶嵌在一扇扇圆顶窗户上，阳光照在其上，在室内洒落一片昳丽光霞，正对门十字架很有震撼力，越是走近越感觉到自己渺小。
余乐走过一排排座椅，注意力被四周围景色吸引，看目不暇接，大概是过于陌生环境，随着脚步继续往前，余乐后背毛毛，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然。
视野一角出现了一团突兀黑色存在，余乐心里一阵乱跳，停下脚步，与正坐起身来对方，面面相觑。
“啊！？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
余乐惊讶地开向孙毅，完全没想到躺在长椅上人竟然是他。
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脸上一侧已经压出痕迹，长长一道红痕横在脸上，像从眼角滑下泪痕。
仔细再看，这小子面色如常，更多是一种被人打扰不悦，高傲地扬着下巴，眉毛凶狠几乎要立起来。
余乐无视那张被打扰脸，走过去一步，重复“你怎么在这儿。”
孙毅沉默了几秒，在这个过程里快速整理自己面部表情，然后将目光收回去，懒洋洋地说“睡醒了就出来逛逛呗。”
“你信这个？”继而想想又说，“这是什么教，基督？”
“天主教啦。”
余乐干脆在孙毅后排坐下，聊天兴致浓郁，“我听说你有点维族血统，还想说是不是□□，后来想着□□建筑风格屋顶也不是这样，哈哈，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除了训练成绩不错，你常识和外语水平一样差。”
“我就当你在夸我成绩好。”
孙毅生气，转头白了余乐一眼。
余乐呵呵地笑，也算是找到了与孙毅相处方式。
孙毅是个非常“毒舌”人，但也不是对谁都“毒舌”，他又心高气傲，水平不够人还无法入他眼，他连嘴都懒得张开，只会冷漠地看上一眼，嫌弃“毒舌”都费力气。
但是随着余乐成绩越来越好，从逼近都超越，孙毅也再也不能无视他，口嫌体正直做着“讲义气”事，就比如水木朝生污蔑，第一个跳出了就是孙毅。但同时嘴对余乐也越发不客气了起来，张嘴就喜欢抓着他弱点攻击。
这么一个人，说实话，还是可以做朋友，再说都是国家队员，世界多少个国家都一起跑过，友情在不知不觉间也培养了出来。
孙毅怼余乐，被余乐软绵绵地怼回去，谁也没占着便宜。
余乐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又问孙毅“你刚刚是过来睡觉？”
孙毅硬邦邦“躺一会。”
“脸上印子都压出来了，这是躺了多久？而且怎么选这么一个地方，暖气都没有，睡觉不冷吗？”
孙毅生气“你啰嗦跟个女人一样，我自己事情自己不知道？”
余乐歪头，探出身子去看孙毅气鼓鼓脸，微笑“还是在独自生闷气？”
“你……”孙毅眉毛霎时间就又立了起来，瞪圆眼睛，像一只炸了毛猫。
“那行那行，我知道了，这种情绪得自己消化，我不打扰你了。”余乐得到答案，以己度人，他就很不喜欢在失败时候和人聊天，也不希望这个时候谁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情绪都不能整理吗？
余乐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孙毅叫住，“等一下。”
他转头看去，看见孙毅叫完他后，自己却露出懊恼表情，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最后很不高兴地说“你等一会儿。”
只能又坐了回去。
孙毅叫住余乐却不说话，他单手搭在长椅靠背上，挠着自己脑袋一脸纠结。
太阳在缓缓往西边滑去，落在一片红玻璃上，光洒落下来，将孙毅脸一点点照出了绯色。
继而他抬头，看向余乐，问“你决定转项时候，是什么心情？”
余乐扬眉，对这个询问有些意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转项时候心情。
但是很快，余乐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孙毅说“很纠结很痛苦，毕竟是对过去人生否定，曾经坚定不移信念被自己亲手推翻，却还要去追求一个自己也不确定未来。”
孙毅“……”
余乐诚恳地看着他。
孙毅沉下脸“别用书面语打发我，我就问你你当时怎么想？”
余乐“……”
孙毅想想，干脆说道“听说是柴总半胁迫让你来滑雪，你那时候讨厌他吗？”
余乐越来越确定孙毅目了，因而回答也越发地谨慎“我但凡觉得跳水一定能往上爬一名，估计真会讨厌强迫我人。我之所以答应过来有三点，第一，咱们华国跳水你知道，人才储备多可怕，十四岁小孩跳不比我差，张阳顶我去奥运会，拿下一枚银牌，就算我过去，也未必有他那么稳定发挥。正好我路走越来越窄时候接触了滑雪，滑雪魅力有多强就不用我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在犹豫。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应该是老柴对我信任吧，他用自己教练生涯担保，一定送我进奥运会名单。你看，我今年这个成绩，要是奥运年也就进了是不是，老柴看人眼光还是一等一。”
孙毅“……”
余乐笑“相信教练。”
孙毅“说完了？”
“嗯。”
“没了？”
“嗯。”
“不是三点吗？还有两点呢？”
“……”余乐。
煽情时候，能不能不要搞笑。
文化低到这个程度了吗？
继而，孙毅一脸嫌弃地龇牙“他还用教练生涯给你做担保？他会做这种事？”
余乐想想“我现在回想吧，我有天赋是一方面，估计那时候老柴也是骑虎难下，当时他找我跳水队教练，还有总教练谈话，总是要下一点本钱，才能让那边松口啊。不过感动也是真。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是不是在想老柴提过，让你去练雪上技巧这事儿？”
“你知道？”
“知道，这也不是秘密。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那我兼两个项，加上主项三个，怎么可能练过来？”
“这个就得和老柴聊聊了，他是教练比我们看都清楚。”
孙毅抿了嘴“他也不是我教练，问他他得在心里笑话我。”
“他不是你教练，也是主教练，是咱们队所有人教练。”
孙毅不说话了，手指插进发隙，抓抓挠挠了半天。余乐在这个过程里，就仰头看着那个巨大十字架，放空大脑，放松身体，感觉纠缠他一个中午压力淡了太多太多。
每个人都不可能活一帆风顺，总有这样那样苦恼，从旁观者角度看，也不过是一时困惑，是为了奔向更好生活选择罢了。
孙毅之所以再度思考换项，难道不是为了更好成绩吗？
而他已经在自己职业道路上大迈进了一步，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事情吗？所以又何须那么大压力呢？
努力训练，从容比赛，做到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程度，不让人生留下遗憾，就足以。
余乐将目光从十字架上移回来，看向孙毅。
孙毅也在看着自己。
孙毅蹙眉“你笑什么呢？觉得我这样傻得很是不是？早知道今天，当初换什么教练。”
余乐僵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笑容。
但这样反应并没有缓解孙毅脸上怒气，气鼓鼓地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温教脾气太好，顺着队员不好，尤其是一些小队员很容易就歪了心思。但柴总教练方式又过于凶狠独断，也不好。”
余乐点头，不置可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觉得严厉柴爸爸就很好，他能有今天成绩，不都是被骂出来，是拿全国冠军不香，还是进世界杯决赛不香？总好过在训练时候，被纵然着，被哄着，然后在比赛之后开始懊恼自己选择究竟是不是对。
曾经自己做出选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得自己承担。
第一次和孙毅这样交流，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很久。
打破安静气氛是余乐手机。
房雨琪发了消息过来。
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结束，谭婷第二轮发挥终于稳定，90分分数，排名第四进入决赛。
但在u型场比赛里，华国女队没有人进入决赛。
余乐敲字谢谢。
孙毅转眸“看什么呢？”
余乐头也不抬地说着下午比赛结果。
孙毅说“谭婷这个赛季表现不行啊，是因为和你谈恋爱吗？”
“啊！？”余乐一脸蒙逼地抬头。
孙毅扬眉“我其实对这事儿也不关注，但听说你不但队内恋爱，还劈腿，这就不好了吧。”
“……”手机都给吓掉了好不好。
余乐把手机重新捡起了时候，脸上挂着一张比窦娥还冤脸，他和谭婷单独说话次数一根手指头都数过来，还有那个“劈腿”是谁？张佳？陈琦？
再低头看一眼手机，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是房雨琪没跑了。
男生之间不太爱聊这样八卦，孙毅更是对这话题没兴趣，开了个头见余乐一脸震惊，却没有继续寻求答案想法，反而拍拍手起来，说“这地方挺美，前面还有个地方更好看，去看看？”
余乐自然也不想和人聊这八字没一撇话题，把手机往衣服兜里一塞，起身跟着孙毅往侧门走去。
侧门是个圆拱形房门，木门推开还发出“嘎吱”声响，在这寂静教堂有种格外惊悚感。
迎面，冷风吹来。
余乐眯眼从孙毅肩上望去，雪山、腊梅，还有冬樱花，黄与粉色泽点缀在雪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极美。
又出来了。
但又不是绝对屋外。
这是个四敞大开亭子，穹顶设计有点像悉尼歌剧院，拱翘出船帆模样。纯粹白色彰显出纯洁气息，又被四周景色妆点极具梦幻。
余乐走过长廊，前方视野更加开阔，在尽头处修出一个舞台，上面立着一个木制讲台，再外面一点是大片冰，但有水流在冰下涌动，到了春天，这里会化出一片池水，岸上柳绿花红。
拿出手机，余乐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放下手机就看见孙毅在一旁孤独地远眺。
看来短暂谈话并没有给出孙毅答案，他还在迷茫。
余乐走过去，举着手机将两个人身影都照进屏幕里，“既然有了想法，就找合适人谈谈，老柴吃过盐比我们吃过饭还多，靠谱。”
孙毅转头看他，余乐正好按下快门。
“咔嚓”。
两张脸出现在照片里，背景是被大雪覆盖山，山脚下腊梅和冬樱花开正艳，孙毅眉毛飞扬，横眉怒目。
余乐疑惑转头。
就听见孙毅骂了一句“这地方拿来结婚，我和你拍什么合照。”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孙毅脸绷了没有两秒，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