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清水伊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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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之际他竟然不惜打破平衡，刺破兄友弟恭的表象，开罪于朝臣，乃至于毁灭皇阿玛最为重视的手足情谊，便足以说明他手上有完整而精确的名单，并且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打压住我，从中为其党羽牟利。
可是接触得到这份机密之人寥寥无几，九弟十弟我自是信得过，王鸿绪我料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气魄敢背叛我另觅新主，再者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与我之间不该心存嫌隙和猜忌，同样的目标，相近的志趣，我们才得以同盟……
细数下来也只剩几名亲信内侍和……瑶儿！
瞳眸骤然收缩，会是她么？会是她出卖我么？前几日她与四哥出游，会与此事有关么？霎时陷入一屏迷雾之中，难以看得分明……
不对，我不该怀疑她的不是吗？为何会疑心她呢？难道只是因为她与四哥曾有旧情，还是我太在乎，太重视她了呢？以至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都会令我浮想联翩。
我不应该往这方面想，不可以！
头脑中仿佛两个小人在打架，隐痛难忍，一个说你必须相信她，她是站在你这边的，是偏袒你的，前些日子还提醒你谨慎处事，不可拘泥贪恋天下贤名，须知福亦祸所伏，一个说她与四哥出行并没有表面这么单纯，在如此敏感时期，讲不定是为了传递官员举荐的消息，也好让太子一党预先有个准备，恐怕这次太子的诘难与她难脱干系！
为何选在推举官员这个结点与四哥相约？瑶儿，难道真是这样儿么？难道我真的看错你了？顿时整个人恍若钻进了死胡同，面前的高墙竟已成了铜墙铁壁，将我死死围困其中……
把头埋进双掌之中，身心俱疲，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捉出细作，瑶儿才能洗刷嫌疑，但是，我在犹豫什么？
四方亭中，我明白她想助我的心，却没了心思去理会，当刺客杀出，皇阿玛要我去通知鄂伦岱救驾时，我犹豫了，满心全是对瑶儿的担心。
这批刺客的头领并非泛泛，明智地在回路上埋伏了人，我忧心瑶儿，手上加了力气，很快便突出重围，代价就是，右臂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鲜血淋漓，衣衫半透。
瑶儿被绑架了，在我眼前，一个蒙面人击晕了她翩然离去，我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一般，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留躯壳。
“瑶儿！”我欲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却被九弟死死拽住，皇阿玛果断下令先回曹府。被九弟十弟拖着回到屋里，我怒然掀了桌子，桌上的茶具摔破一地：“你为什么要拦着我，瑶儿有危险怎么办？你说！”
“八哥，在我心里你一向冷静持重，为何一遇到她的事情你就失了理智？”九弟一脸淡定，耐着性子对道，“他们绑架清瑶，就是要以她为饵引我们上钩，你若是跟去，保不定在路上埋伏了人，这不单救不了她，连你也会搭进去。清瑶还有利用价值，他们有所顾忌，想必她暂时不会有危险的，这事还须从长计议，眼下不是最佳时机，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做些无谓鲁莽的举动！”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还是止不住的担忧。九弟说我一遇到瑶儿的事就乱了心智，是这样吗？
我想此刻我终于懂得了自个的心，这一回我不愿再挣扎自苦，无论天堂或是地狱，我陪你沉沦即可，无论碧落或是黄泉，我伴你共赴便是！
多少年之后，我才幡然醒悟，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们，竟是如此的相似，如同镜中之人相视无言，却洞穿心扉，无须多言便可读懂一切。
四目顾盼间，心灵相通相随，究竟，是福，是祸？
街头巷尾反复传唱着几首歌谣，竟是与瑶儿的曲风如出一辙，我暗暗查访，发现这几支歌都是从名为“揽月阁”的雅妓馆流传出的，我加强了对这个女肆的排查力度，密探暗线日日奏报禀呈，不久便知瑶儿确在此处。
我欣喜若狂，得到皇阿玛的首肯便带着将士杀进去，这里机关重重，一个不慎就会命丧黄泉，我与将士们万般谨慎，终于找到了后院的入口，点起的火把照亮半边天。
一身玄冰盔甲，沾染着依旧温热的血迹，带着周身的寒意奋力踢开门，却见瑶儿被一人挟持，这人便是刺客头领——南宫译劭吧，此人一看便知其天资聪颖不凡，倘若不是走上了歧途，也算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
瑶儿未有反抗，乖乖地跟南宫译劭出了门，几年下来，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痴背后的含义，我已了如指掌，她，在帮他！
她竟会帮他！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错误？我百思不得其解，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命令全体将士放下武器，无论此时心中有几分必胜的把握，我再也赌不起，更何况是她的命。
一晚难以成眠，烛光之下思忖一宿，屏退所有人，我只身上了山。半山腰时，我遇见了蹦跳着下山的瑶儿，面色竟皆是欢欣，看来我的猜度没错，瑶儿是在帮他，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帮助南宫译劭脱离险境么？
这个南宫译劭究竟有何能耐，居然劝动被绑架者为始作俑者出谋划策？心上升起一丝狐疑……
她不偏不倚地撞在我身上，满心的焦虑顿时烟消云散，我好笑地搂着她，免得她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她带着警觉扫视我身后，此刻我是羡慕南宫译劭的，为了他，她可以将自个的性命交付于他，万一有个闪失，她有没有想过我？
当然，我自负看人一向准确，南宫译劭出身儒学大家，那么骄傲，怕是不屑于玩弄不择手段的阴招，他要赢，就要赢得漂亮而光明正大，这是他的优点，也可能是他致命的弱点，但是现在，我庆幸他强大的自信心和强烈的道德感，因为这磊落的品行，瑶儿才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
瑶儿挽起我的手臂，向我讲述南宫译劭的事，我慢慢开始明白瑶儿的选择，的确，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戮不会消灭仇恨，反而会滋长仇恨。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担下责任，而我，就是这个人。
万万没有料到，瑶儿竟不顾我的告诫，一力担下罪责，我毕竟是阿哥，皇阿玛不会过于责备，纵然对我的信任和印象会大打折扣，却也不致威胁到身家性命，可是她，只是一介女官，皇阿玛不一定会宽恕，乃至于有性命之虞。
立在寒风中，任由夜间的寒风侵入骨髓，至少这样能缓和内心的忐忑不安，制止不必要的胡思乱想，至少这样我能感受到我还是守在她身旁的，再次听到瑶儿的声音，就像过了一万年般漫长。同时，我也担忧起来，在马车上我问了瑶儿官员推举之事，瑶儿的心中似乎有了计较，她在失望我怀疑她吗？
耳畔温语细细道来，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揪出了隐藏在我身边的细作，小全子，我一贯信任的贴身太监，他跪在我脚边求饶时，我不单有铲除奸细的轻松感受，更多的，是寒心和狠心。
“拉出去，打到他说为止！”我的嗓音透着冰雪的寒意，我是那样信任他，他却背叛我，紫禁城，唇边勾起一个冷笑，我终是疏忽大意了，但只许一次！
这样低级而愚蠢的错误，只许一次！
虽说我早已料到幕后黑手是谁，但我要他亲口招供。
结果不出所料，是四哥！他还真是深谋远虑，小全子打小就伺候我，情分非常人可比，居然会被他收买，想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那太子那边，他究竟花了多少的功夫？唇角流泻出一丝笑容，既是如此，你自列骑沙场排兵布阵，我便运筹帷幄静候佳音。
陡然的变化，又岂能用惊愕便可一言概之？幼年温文尔雅的太子，似乎一晚之间变了模样，变得骄扈暴戾，目中无人，四阿哥，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迄今为止，我依然看不懂这位内敛的四哥，唯一一个，但是这件事后，我想我看懂了一些。
既然小全子是一条线索，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坐在书桌前拨弄着扳指，听着底下人禀报小全子招供的内容，我打算经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殿前罚跪，我心甘情愿，拒婚之时，皇阿玛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梁怒斥我不孝，连带斥责翊慧无子善妒，乒乒乓乓瓷器破碎的声响在大殿里显得尤其刺耳而突兀，碎片掼落一地，稍许有几片擦过我的衣袖，磨出细微的几道口子。
我知道我欠翊慧的愈发多了，可我只能说抱歉，对一个人说了多少次我爱你，势必对另一个人说了多少次对不起，现在，我又要多说一遍，对不起，翊慧。
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朝服早就湿透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汗水顺着面庞滑下。周围热浪拍打，我依然直着脊梁，昂首挺胸跪在青石板上，因为我明白，放手一次，便会错过一生，我不能放弃，不能放手！
如今之际他竟然不惜打破平衡，刺破兄友弟恭的表象，开罪于朝臣，乃至于毁灭皇阿玛最为重视的手足情谊，便足以说明他手上有完整而精确的名单，并且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打压住我，从中为其党羽牟利。
可是接触得到这份机密之人寥寥无几，九弟十弟我自是信得过，王鸿绪我料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气魄敢背叛我另觅新主，再者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与我之间不该心存嫌隙和猜忌，同样的目标，相近的志趣，我们才得以同盟……
细数下来也只剩几名亲信内侍和……瑶儿！
瞳眸骤然收缩，会是她么？会是她出卖我么？前几日她与四哥出游，会与此事有关么？霎时陷入一屏迷雾之中，难以看得分明……
不对，我不该怀疑她的不是吗？为何会疑心她呢？难道只是因为她与四哥曾有旧情，还是我太在乎，太重视她了呢？以至于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都会令我浮想联翩。
我不应该往这方面想，不可以！
头脑中仿佛两个小人在打架，隐痛难忍，一个说你必须相信她，她是站在你这边的，是偏袒你的，前些日子还提醒你谨慎处事，不可拘泥贪恋天下贤名，须知福亦祸所伏，一个说她与四哥出行并没有表面这么单纯，在如此敏感时期，讲不定是为了传递官员举荐的消息，也好让太子一党预先有个准备，恐怕这次太子的诘难与她难脱干系！
为何选在推举官员这个结点与四哥相约？瑶儿，难道真是这样儿么？难道我真的看错你了？顿时整个人恍若钻进了死胡同，面前的高墙竟已成了铜墙铁壁，将我死死围困其中……
把头埋进双掌之中，身心俱疲，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捉出细作，瑶儿才能洗刷嫌疑，但是，我在犹豫什么？
四方亭中，我明白她想助我的心，却没了心思去理会，当刺客杀出，皇阿玛要我去通知鄂伦岱救驾时，我犹豫了，满心全是对瑶儿的担心。
这批刺客的头领并非泛泛，明智地在回路上埋伏了人，我忧心瑶儿，手上加了力气，很快便突出重围，代价就是，右臂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鲜血淋漓，衣衫半透。
瑶儿被绑架了，在我眼前，一个蒙面人击晕了她翩然离去，我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一般，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留躯壳。
“瑶儿！”我欲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却被九弟死死拽住，皇阿玛果断下令先回曹府。被九弟十弟拖着回到屋里，我怒然掀了桌子，桌上的茶具摔破一地：“你为什么要拦着我，瑶儿有危险怎么办？你说！”
“八哥，在我心里你一向冷静持重，为何一遇到她的事情你就失了理智？”九弟一脸淡定，耐着性子对道，“他们绑架清瑶，就是要以她为饵引我们上钩，你若是跟去，保不定在路上埋伏了人，这不单救不了她，连你也会搭进去。清瑶还有利用价值，他们有所顾忌，想必她暂时不会有危险的，这事还须从长计议，眼下不是最佳时机，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做些无谓鲁莽的举动！”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还是止不住的担忧。九弟说我一遇到瑶儿的事就乱了心智，是这样吗？
我想此刻我终于懂得了自个的心，这一回我不愿再挣扎自苦，无论天堂或是地狱，我陪你沉沦即可，无论碧落或是黄泉，我伴你共赴便是！
多少年之后，我才幡然醒悟，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们，竟是如此的相似，如同镜中之人相视无言，却洞穿心扉，无须多言便可读懂一切。
四目顾盼间，心灵相通相随，究竟，是福，是祸？
街头巷尾反复传唱着几首歌谣，竟是与瑶儿的曲风如出一辙，我暗暗查访，发现这几支歌都是从名为“揽月阁”的雅妓馆流传出的，我加强了对这个女肆的排查力度，密探暗线日日奏报禀呈，不久便知瑶儿确在此处。
我欣喜若狂，得到皇阿玛的首肯便带着将士杀进去，这里机关重重，一个不慎就会命丧黄泉，我与将士们万般谨慎，终于找到了后院的入口，点起的火把照亮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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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儿未有反抗，乖乖地跟南宫译劭出了门，几年下来，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痴背后的含义，我已了如指掌，她，在帮他！
她竟会帮他！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错误？我百思不得其解，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命令全体将士放下武器，无论此时心中有几分必胜的把握，我再也赌不起，更何况是她的命。
一晚难以成眠，烛光之下思忖一宿，屏退所有人，我只身上了山。半山腰时，我遇见了蹦跳着下山的瑶儿，面色竟皆是欢欣，看来我的猜度没错，瑶儿是在帮他，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帮助南宫译劭脱离险境么？
这个南宫译劭究竟有何能耐，居然劝动被绑架者为始作俑者出谋划策？心上升起一丝狐疑……
她不偏不倚地撞在我身上，满心的焦虑顿时烟消云散，我好笑地搂着她，免得她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她带着警觉扫视我身后，此刻我是羡慕南宫译劭的，为了他，她可以将自个的性命交付于他，万一有个闪失，她有没有想过我？
当然，我自负看人一向准确，南宫译劭出身儒学大家，那么骄傲，怕是不屑于玩弄不择手段的阴招，他要赢，就要赢得漂亮而光明正大，这是他的优点，也可能是他致命的弱点，但是现在，我庆幸他强大的自信心和强烈的道德感，因为这磊落的品行，瑶儿才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
瑶儿挽起我的手臂，向我讲述南宫译劭的事，我慢慢开始明白瑶儿的选择，的确，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戮不会消灭仇恨，反而会滋长仇恨。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担下责任，而我，就是这个人。
万万没有料到，瑶儿竟不顾我的告诫，一力担下罪责，我毕竟是阿哥，皇阿玛不会过于责备，纵然对我的信任和印象会大打折扣，却也不致威胁到身家性命，可是她，只是一介女官，皇阿玛不一定会宽恕，乃至于有性命之虞。
立在寒风中，任由夜间的寒风侵入骨髓，至少这样能缓和内心的忐忑不安，制止不必要的胡思乱想，至少这样我能感受到我还是守在她身旁的，再次听到瑶儿的声音，就像过了一万年般漫长。同时，我也担忧起来，在马车上我问了瑶儿官员推举之事，瑶儿的心中似乎有了计较，她在失望我怀疑她吗？
耳畔温语细细道来，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揪出了隐藏在我身边的细作，小全子，我一贯信任的贴身太监，他跪在我脚边求饶时，我不单有铲除奸细的轻松感受，更多的，是寒心和狠心。
“拉出去，打到他说为止！”我的嗓音透着冰雪的寒意，我是那样信任他，他却背叛我，紫禁城，唇边勾起一个冷笑，我终是疏忽大意了，但只许一次！
这样低级而愚蠢的错误，只许一次！
虽说我早已料到幕后黑手是谁，但我要他亲口招供。
结果不出所料，是四哥！他还真是深谋远虑，小全子打小就伺候我，情分非常人可比，居然会被他收买，想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那太子那边，他究竟花了多少的功夫？唇角流泻出一丝笑容，既是如此，你自列骑沙场排兵布阵，我便运筹帷幄静候佳音。
陡然的变化，又岂能用惊愕便可一言概之？幼年温文尔雅的太子，似乎一晚之间变了模样，变得骄扈暴戾，目中无人，四阿哥，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迄今为止，我依然看不懂这位内敛的四哥，唯一一个，但是这件事后，我想我看懂了一些。
既然小全子是一条线索，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坐在书桌前拨弄着扳指，听着底下人禀报小全子招供的内容，我打算经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殿前罚跪，我心甘情愿，拒婚之时，皇阿玛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梁怒斥我不孝，连带斥责翊慧无子善妒，乒乒乓乓瓷器破碎的声响在大殿里显得尤其刺耳而突兀，碎片掼落一地，稍许有几片擦过我的衣袖，磨出细微的几道口子。
我知道我欠翊慧的愈发多了，可我只能说抱歉，对一个人说了多少次我爱你，势必对另一个人说了多少次对不起，现在，我又要多说一遍，对不起，翊慧。
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朝服早就湿透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汗水顺着面庞滑下。周围热浪拍打，我依然直着脊梁，昂首挺胸跪在青石板上，因为我明白，放手一次，便会错过一生，我不能放弃，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