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黑暗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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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大酒店六楼宴会厅,六桌，三十六人,人均消费三千。
自毕业后就从未集齐过一班人今天会这么齐全地集结到这里,我想，这一点显然是促成于此原因之一。无疑,这是一笔相当高档消费,没算上酒水钱已花销破十万,算上话这价钱真跟无底洞似了,因而能白白享受这样一次消费，基本上没谁会去拒绝,即使它是毕业十二周年同学会。
林绢说，同学会是不亚于过年走亲戚另类酷刑之一。
我感觉没她那么夸张,不过也确实对这个突如其来聚会有点抗拒,因为这一个班是我初中时候同学。毕业后这十二年来，除了初那几年大家还带着某种激情办了几次，后来类似活动就越来越少，再后来就索性基本断了联系。正如某人所说，你一直联络人，不用利用这种场面来聚会，你懒得联络人，又何必为他们花时间参加这种场面上活动。而终，通常这种聚会组织者都是这一班人里混得不错人，因而聚着聚着，往往就成了那些人成功经历演讲会，台面上说者意气风发，台面下听者微笑附和，然后带着一肚子酸了吧唧心思各回各家，真叫几家欢乐几家愁。
今次也是如此。
这次聚会发起人是邵慧敏，名字和香港艺人周慧敏只差一个字，长相和她也几乎相差无几。初中三年有两年她曾是我同桌，念书时并不风光，时常被人排挤，一半因为她相貌，一半因为她奇差无比成绩。听说刚毕业那几年混得也不怎么灵光，勉强考了间很差高中后，又中途辍学了之类，因而那几年同学会从没见她来参加过。直到近突然接到她发来邀请函，才知道她现发达了，不仅如此，似乎还有种英雄凯旋般感觉，这么一座高级酒店里花了这样大一笔钱把昔日老同学聚集到一起，倒不免也令人同时有些好奇，十二年过去，大家变化都已经极大，而她现究竟会是个怎生模样。
到酒店时有些晚，因为家翻行头翻了整个下午。
俗话说女人柜子里总少件衣裳，别看买再多，衣到用时总恨少。直到整个房间地板都被我衣服堆满，狐狸急了，他站门口用他刻薄眼神看着我，嘬着大牙自言自语似嘀咕：“唷，这是参加同学会呢还是相亲呢。”
我没理他。跟男人争论这种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尤其是这种无论什么样衣服穿出门都能显摆男人。
“其实那身裸色好咯。”然后听见他又嘀咕了一句，摇摇摆摆离开了。
于是我又倒出一箱子衣服以后满头大汗地决定还是穿回第一套，那套裸色。
你说这人是不是真很贱，自己挑花了眼就是确定不了自己审美取向，然后一个没事就爱拿你开涮男人随口说一句，这决定就那么出来了。末了，前后照了几十次镜子后还不忘跑到他面前问一句：“狐狸，真是这件好吗？”
“好啊，当然好，”他点头，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远看，一坨肉。近看，也是一坨肉。瞧这一身肥肉跟衣服颜色融合得多么和谐，哦呀……”
我不知道当时我脸色是啥样，但我知道自己迟早是会把他尾巴剁下来当围脖用。
不过所幸选了这样颜色，人堆里一站影子似存感薄弱，所以虽然到得晚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关于这一点，你看，人又犯贱了。明明找了一下午衣服就是为了这多年才聚一次同学会上显摆一下，听听诸如‘呀宝珠，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呀……’之类俗话。可是真到了那儿，却又恨不得越少人瞧见自己越好，好干脆就认不出来。这是什么道理呢，这一点其实说穿了，就是为了同学会上另一个让人比较讨厌因素——改变。
十二年，是人都会变，而且有些人改变还真不小。
有人胖了，有人瘦了，有人老了，有人漂亮了，有人穷了，有人富了，当然，多变化是很多人都有家庭了。拖家带口，一口一个我老公，我太太，我孩子……‘呀多年不见孩子都那么大了呀！”“啊你老公哪儿高就？”“唷国企啊，铁饭碗好啊，哪像我家，嘿嘿，都不好意思说，外企啊，小经理，每月也就一两来万吧，随便混混……”
看吧，这就跟逢年过节林绢跟我抱怨东西一模一样。人这一类，无论走到哪里，攀比总避免不了。比事业，比收入，比家庭，比孩子。实没什么可比了，那就比身上肉，脸上皱纹，血糖高度。总之，攀谈攀谈，无非就是攀比着谈谈。
“喂！林宝珠！这不是林宝珠吗！”正一个人靠窗地方转悠着瞎琢磨，有几个人手牵着手朝着我方向蹬蹬走了过来。一胖两瘦三张笑脸，看着很熟但名字一下子说不上来，我只能跟她们一样咧嘴笑着答应：“嗯，是啊是啊。”
“啧！这么多年没变你还是老样子啊！头发长了头发长了……”
这真叫人郁闷，没得好夸，只能夸一下头发长了，同学会悲剧事情，想来是莫过于此了吧。于是继续讪笑道：“是啊是啊，你们也没怎么变……”
“你老公呢？”
果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越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没结婚……”
“哦……男朋友哪儿高就？”
“我也没男朋友……”
“哦……那你现干啥哩？”
“还守着我姥姥家那个小店。”
“不错不错！老板娘啊！”也许是觉察到了我脸上尴尬，她们互相看了眼以此结束了以上攀谈，然后彼此似乎已回到了过去熟络，一圈我身边坐下。
“看到邵慧敏了吗宝珠？”那样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胖那个忽然问我。
经她这一提才发觉，作为主办人，邵慧敏到现都还没来，迟了都有半个多小时了。我摇摇头：“没看见，还没到吧。”
“那是，人家现是大忙人啊，迟到很正常。”中瘦那个挑了挑眉道。
“她现做什么？”我随口问了句。
“她啊，什么都不用做，啥都是现成有。”
听上去有点羡慕，但多似乎是不屑，这让我不禁朝她多看了两眼：“……什么叫什么都不用做？”
一问，似乎让她有些兴奋起来，因为她眼里很明显地亮了亮，然后坐直了身体，挨近我道：“你不知道么，她有个很有钱老公。”
我摇摇头。
“是个老头，”她用她自觉看不出鄙夷轻轻咂了下嘴：“听说年纪都能当她爸爸了。“
“这年头找个能当爷爷也不稀罕呐。”胖旁插了句，然后又道：“不过去年他去世了。“
“是么……”我怔了怔，因为没想到她那么年轻就已经守寡了。
“心脏病吧。给她留了很大一笔遗产，据说光房子就有三四套，黄金地段呐，现自己住一套，其余出租，啧啧，光租金就够她开销呢……”
“哦……”原来这就是所谓什么都不用做，啥都是现成有。不过有得有失，自己另一半没了，那是多少钱也换不来吧。
琢磨间，听见身旁瘦那个瘪了瘪嘴道：“不止吧，上次见到她都开宝马x6呢。其实读书时就看出来了，她以后找老公必然非富即贵，果然成真，虽然年纪大了点，反正现人也死了，钱也到手，以后情人也行老公也行，还不是随她心意随便找找……”
“哈哈，你说啥呢，到现还该不了这张嘴死德行。“
“我不就是直肠子实话实说嘛，又不是认识我才一天两天，是不是啊，宝珠？”
我笑着没吭声。
这些话说得确实刻薄，却也不能为此讲她们些什么，干脆就闭嘴不掺和，坐一边看她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津津乐道，如同交流着明星八卦。我想邵慧敏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花那样多钱巴巴儿把人聚集到这里请人吃饭，仍是逃不脱被人这样说三道四结果，不过有句话不是这样说么，这世上谁人不说人，又有谁人能够不被人所说。
但不管怎样，迟到总是个不怎么好习惯，一转眼又过去了十来分钟，始终不见她出现，周围人已经都开始有些不太耐烦。甚至已经有人边看表边往门口处走，此时忽然一阵高跟鞋清脆声音由远至今，随即听见一道温润柔和声音匆促而歉然地道：“刚才开会耽搁了一阵，路上又碰到堵车，让大家久等了，实不好意思啊各位……”
一出声便让原本嘈杂宴会厅内瞬间静了静，可想而知这是种多么好听声音，再被以这样婉转语调说出来，就如同日本电视里那些无比温婉美丽千金小姐一样。
不由得让我立刻抬头朝声音过来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吃了一惊。
这是张多么美丽脸，可是这样一张明媚如初开芙蓉般娇艳脸上，怎么会有如此之重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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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曼大酒店六楼宴会厅,六桌，三十六人,人均消费三千。
自毕业后就从未集齐过一班人今天会这么齐全地集结到这里,我想，这一点显然是促成于此原因之一。无疑,这是一笔相当高档消费,没算上酒水钱已花销破十万,算上话这价钱真跟无底洞似了,因而能白白享受这样一次消费，基本上没谁会去拒绝,即使它是毕业十二周年同学会。
林绢说，同学会是不亚于过年走亲戚另类酷刑之一。
我感觉没她那么夸张,不过也确实对这个突如其来聚会有点抗拒,因为这一个班是我初中时候同学。毕业后这十二年来，除了初那几年大家还带着某种激情办了几次，后来类似活动就越来越少，再后来就索性基本断了联系。正如某人所说，你一直联络人，不用利用这种场面来聚会，你懒得联络人，又何必为他们花时间参加这种场面上活动。而终，通常这种聚会组织者都是这一班人里混得不错人，因而聚着聚着，往往就成了那些人成功经历演讲会，台面上说者意气风发，台面下听者微笑附和，然后带着一肚子酸了吧唧心思各回各家，真叫几家欢乐几家愁。
今次也是如此。
这次聚会发起人是邵慧敏，名字和香港艺人周慧敏只差一个字，长相和她也几乎相差无几。初中三年有两年她曾是我同桌，念书时并不风光，时常被人排挤，一半因为她相貌，一半因为她奇差无比成绩。听说刚毕业那几年混得也不怎么灵光，勉强考了间很差高中后，又中途辍学了之类，因而那几年同学会从没见她来参加过。直到近突然接到她发来邀请函，才知道她现发达了，不仅如此，似乎还有种英雄凯旋般感觉，这么一座高级酒店里花了这样大一笔钱把昔日老同学聚集到一起，倒不免也令人同时有些好奇，十二年过去，大家变化都已经极大，而她现究竟会是个怎生模样。
到酒店时有些晚，因为家翻行头翻了整个下午。
俗话说女人柜子里总少件衣裳，别看买再多，衣到用时总恨少。直到整个房间地板都被我衣服堆满，狐狸急了，他站门口用他刻薄眼神看着我，嘬着大牙自言自语似嘀咕：“唷，这是参加同学会呢还是相亲呢。”
我没理他。跟男人争论这种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尤其是这种无论什么样衣服穿出门都能显摆男人。
“其实那身裸色好咯。”然后听见他又嘀咕了一句，摇摇摆摆离开了。
于是我又倒出一箱子衣服以后满头大汗地决定还是穿回第一套，那套裸色。
你说这人是不是真很贱，自己挑花了眼就是确定不了自己审美取向，然后一个没事就爱拿你开涮男人随口说一句，这决定就那么出来了。末了，前后照了几十次镜子后还不忘跑到他面前问一句：“狐狸，真是这件好吗？”
“好啊，当然好，”他点头，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远看，一坨肉。近看，也是一坨肉。瞧这一身肥肉跟衣服颜色融合得多么和谐，哦呀……”
我不知道当时我脸色是啥样，但我知道自己迟早是会把他尾巴剁下来当围脖用。
不过所幸选了这样颜色，人堆里一站影子似存感薄弱，所以虽然到得晚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关于这一点，你看，人又犯贱了。明明找了一下午衣服就是为了这多年才聚一次同学会上显摆一下，听听诸如‘呀宝珠，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呀……’之类俗话。可是真到了那儿，却又恨不得越少人瞧见自己越好，好干脆就认不出来。这是什么道理呢，这一点其实说穿了，就是为了同学会上另一个让人比较讨厌因素——改变。
十二年，是人都会变，而且有些人改变还真不小。
有人胖了，有人瘦了，有人老了，有人漂亮了，有人穷了，有人富了，当然，多变化是很多人都有家庭了。拖家带口，一口一个我老公，我太太，我孩子……‘呀多年不见孩子都那么大了呀！”“啊你老公哪儿高就？”“唷国企啊，铁饭碗好啊，哪像我家，嘿嘿，都不好意思说，外企啊，小经理，每月也就一两来万吧，随便混混……”
看吧，这就跟逢年过节林绢跟我抱怨东西一模一样。人这一类，无论走到哪里，攀比总避免不了。比事业，比收入，比家庭，比孩子。实没什么可比了，那就比身上肉，脸上皱纹，血糖高度。总之，攀谈攀谈，无非就是攀比着谈谈。
“喂！林宝珠！这不是林宝珠吗！”正一个人靠窗地方转悠着瞎琢磨，有几个人手牵着手朝着我方向蹬蹬走了过来。一胖两瘦三张笑脸，看着很熟但名字一下子说不上来，我只能跟她们一样咧嘴笑着答应：“嗯，是啊是啊。”
“啧！这么多年没变你还是老样子啊！头发长了头发长了……”
这真叫人郁闷，没得好夸，只能夸一下头发长了，同学会悲剧事情，想来是莫过于此了吧。于是继续讪笑道：“是啊是啊，你们也没怎么变……”
“你老公呢？”
果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越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没结婚……”
“哦……男朋友哪儿高就？”
“我也没男朋友……”
“哦……那你现干啥哩？”
“还守着我姥姥家那个小店。”
“不错不错！老板娘啊！”也许是觉察到了我脸上尴尬，她们互相看了眼以此结束了以上攀谈，然后彼此似乎已回到了过去熟络，一圈我身边坐下。
“看到邵慧敏了吗宝珠？”那样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胖那个忽然问我。
经她这一提才发觉，作为主办人，邵慧敏到现都还没来，迟了都有半个多小时了。我摇摇头：“没看见，还没到吧。”
“那是，人家现是大忙人啊，迟到很正常。”中瘦那个挑了挑眉道。
“她现做什么？”我随口问了句。
“她啊，什么都不用做，啥都是现成有。”
听上去有点羡慕，但多似乎是不屑，这让我不禁朝她多看了两眼：“……什么叫什么都不用做？”
一问，似乎让她有些兴奋起来，因为她眼里很明显地亮了亮，然后坐直了身体，挨近我道：“你不知道么，她有个很有钱老公。”
我摇摇头。
“是个老头，”她用她自觉看不出鄙夷轻轻咂了下嘴：“听说年纪都能当她爸爸了。“
“这年头找个能当爷爷也不稀罕呐。”胖旁插了句，然后又道：“不过去年他去世了。“
“是么……”我怔了怔，因为没想到她那么年轻就已经守寡了。
“心脏病吧。给她留了很大一笔遗产，据说光房子就有三四套，黄金地段呐，现自己住一套，其余出租，啧啧，光租金就够她开销呢……”
“哦……”原来这就是所谓什么都不用做，啥都是现成有。不过有得有失，自己另一半没了，那是多少钱也换不来吧。
琢磨间，听见身旁瘦那个瘪了瘪嘴道：“不止吧，上次见到她都开宝马x6呢。其实读书时就看出来了，她以后找老公必然非富即贵，果然成真，虽然年纪大了点，反正现人也死了，钱也到手，以后情人也行老公也行，还不是随她心意随便找找……”
“哈哈，你说啥呢，到现还该不了这张嘴死德行。“
“我不就是直肠子实话实说嘛，又不是认识我才一天两天，是不是啊，宝珠？”
我笑着没吭声。
这些话说得确实刻薄，却也不能为此讲她们些什么，干脆就闭嘴不掺和，坐一边看她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津津乐道，如同交流着明星八卦。我想邵慧敏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花那样多钱巴巴儿把人聚集到这里请人吃饭，仍是逃不脱被人这样说三道四结果，不过有句话不是这样说么，这世上谁人不说人，又有谁人能够不被人所说。
但不管怎样，迟到总是个不怎么好习惯，一转眼又过去了十来分钟，始终不见她出现，周围人已经都开始有些不太耐烦。甚至已经有人边看表边往门口处走，此时忽然一阵高跟鞋清脆声音由远至今，随即听见一道温润柔和声音匆促而歉然地道：“刚才开会耽搁了一阵，路上又碰到堵车，让大家久等了，实不好意思啊各位……”
一出声便让原本嘈杂宴会厅内瞬间静了静，可想而知这是种多么好听声音，再被以这样婉转语调说出来，就如同日本电视里那些无比温婉美丽千金小姐一样。
不由得让我立刻抬头朝声音过来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吃了一惊。
这是张多么美丽脸，可是这样一张明媚如初开芙蓉般娇艳脸上，怎么会有如此之重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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