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月盈险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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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我咬牙忍着痛，艰难地开口。
“福晋……您是否在怀孕前期……嗯，腰部受过重击？”领头的稳婆一脸为难，但还是开口问了，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显得十分迟疑和惋惜，“不瞒福晋说，由于您腰间受过重击，胎位又一直不正，所以……很可能……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保孩子！”、“保大人！”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震得我一个激灵。
胤禩长身玉立于门边，大氅上压着厚厚的白雪，忽然几个跨步扑跪到床边，对稳婆坚定重复道：“保大人，你们给我听好了，倘若福晋出事，当心你们的脑袋。”
怀孕时，我亲眼目睹他对这个孩子的殷殷期盼，每日就寝前他会习惯性地跪在我身侧，贴着隆起的小腹听孩子的胎动，唇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时而用那双温暖的大手盖在我肚子上面，不厌其烦地和他说话，教他道理，即使知晓他根本听不见，却还是耐心细致地呵护着他。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气力，才能狠心说出那三字。
“是，奴婢定竭尽全力保福晋平安。”几位稳婆齐齐跪倒，身上瑟瑟发抖。
皇室的血脉是不容许出任何差错的，纵使牺牲母亲，也必须保婴儿平安无恙，这是不成文的潜规则。方才胤禩那样说已是大忌，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而且……我真的很想保住这个孩子。
“你别吓她们。”我平了下呼吸，对害怕得快瘫倒在地的稳婆静静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贝勒爷有些事情要商量。”
屋内的人员顿时鱼贯而出，只剩下了我和胤禩，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缓缓而决绝地吐出三个字：“保孩子！”
“不！”胤禩坚决地否定了我，俯身紧紧搂着我，“绝不！瑶儿，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但是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孩子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我不能自私地剥夺他的生命，我要把他生下来！”我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我发现自己真到了生死边缘，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害怕死亡，“更何况你很清楚，这孩子不可以出事，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室宗族的一员，任谁都不会允许你保大人的。”
“规矩虽是如此，却也是人定的，我既然能够反抗一次，就能反抗第二次，我不要这个孩子了，我要你，我只要你！”胤禩揉搓着我的肩胛，把温暖一遍遍地带给满是寒气的我。
“可我要这个孩子，况且，你也很爱这个孩子。”我淡淡地呼着气，吃力地调整着气息，“如果你杀了他，那么……我会陪伴他离开这个世界。”
“啊！啊！”胤禩绝望地嘶吼起来，瞳眸紧缩，痛苦而凄凉，我在逼他，用自己的生命逼他，要么保孩子，要么两个都失去。
他很了解我，很懂我，他明白我的倔强和坚持，明白我一旦做了决定，必将无法挽回，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瑶儿，我求你，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求你！”胤禩埋首在我颈间，竟是一片冰凉。
“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脸上的泪痕早就纵横交错，眼前模糊不清，水汽朦胧，“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人间的美好，你这做父亲的就抛弃他了吗？”
“不，不是的。”胤禩闷闷地摇着头，声线几分喑哑，几分萧飒，“我爱他，是因为你，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倘若为了他而失去你，那么他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结晶，所以我们不能放弃他，求你！”我抚着胤禩坚实的背，低声请求，心宛若被万箭穿过，痛得不能自已。
“可是，就算你舍弃生命，也不一定能换回这个孩子，我不想冒这个无谓的险，你明不明白！”胤禩还是不放弃，微颤着轻晃着我的身体，握住最后说服我的机会。
“那好，我们就由上天来决定，若是稳婆说这个孩子很健康，生下来就可以好好活下去，我们就保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就顺你的意，可好？”又一波疼痛席卷了我，直逼五脏六腑，我下意识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好。”胤禩回答得很轻，很没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十分健康，几乎所有御医诊过脉后，都恭喜我们，说这孩子生下来必定是个壮实的，恐怕是一直吸收着母体的精华吧，我爱他，愿意给他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这便是天生的母性，是一种本能吧……
我想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孩子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生命力。
只是苦笑……
不出意外，稳婆一致道这是个健壮的孩子，胤禩背过身去不再看我，静默许久，终扔下一句“保……孩子”，便一头扎进茫茫大雪里。
禩，对不起，其实我是自私的……
在我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情由，今日是康熙四十七年戊子正月初五，是历史上弘旺的生辰之日。
弘旺，是你吗？是你迫不及待地降临人世了吗？
倘若真是你，妈妈看到了逆转命数的曙光！
妈妈愿意牺牲性命来换一个机遇，为你阿玛，为了你……
阵痛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宫缩的疼痛感也愈发明显，我死命攥住被单，虽是数九寒天，汗水还是顺着肌肤蜿蜒滑落，身灼如烧，头晕目眩，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稳婆们一刻不停地为我按摩着肚子，让孩子的胎位尽可能地转正，在古代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就是跟阎王爷隔了一层薄纱帐，半只脚已跨入了鬼门关，如今我又是胎位不正，几乎是必死无疑，除非……奇迹发生……
虽然胎位转正不是不可能的事，在现代也有成功的案例，可是就我如今的状态而言，真会有神明护佑吗？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房中忽地出现黑压压的一批人，还有，披着皑皑雪衣的胤禩：“快为福晋诊脉！”胤禩失去一贯的温雅风度，声线沙哑而颤抖。
“是。”一位太医应着走上前来，雨涵轻撩起纱幔，将一块锦缎帕子覆在我手腕上。太医诊过脉后，身子巍巍抖动跪下回道：“侧福晋体弱血虚，脉象虚浮，但胎儿胎像极佳，脉动沉稳，如今看来，微臣建议……”接下去的话被胤禩肃杀的眼神生生制住，太医如受了电击般颤了一下，“微臣即刻去开些止血镇痛的方子，方能缓解侧福晋生产时的疼痛。”
“啊！啊！”又一波阵痛袭来，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这种痛，就仿佛全身的内脏都纠到一起，互相撕扯牵拉着。
“瑶儿！”胤禩跪倒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贴在他的侧脸，口中呼出热气暖着我冰冷的手，“瑶儿，不要丢下我们，求你。”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大口喘着气，拼命勾起一个笑容，抬手描画着他面部的轮廓，断断续续地吐字：“胤禩，若是……我大难不死，我……我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
“不准说这个不吉利的字眼，你不会离开我的。”胤禩语调充满了悲戚，令我不忍再听。
“贝勒爷，男子不宜进血房，请您先出去一会，奴婢会尽力护侧福晋母子周全。”领头的稳婆见我下身的血越涌越多，不禁着急地催促胤禩出去。
胤禩好像未听见似的，把脸深深地埋在我掌间，我能感受到他涟涟的泪花，一寸寸地打湿我的手掌。
“先出去吧，我没事。”我虚弱地呼着气，心中刻下了胤禩的模样，抚平他眉间化不开的忧郁，故作轻松道，“反正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给嬷嬷们添乱，听话，赶快出去吧。”
“出去后，别守在门外，寒冬天气凉，外头还在下着大雪，去书房吧。”我望着他的背影，用尽全身气力说道。我不想让他听见屋内的声响，这样只会折磨两个人。
“听着，无论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都要帮我保住孩子，不得有任何差池。”我躺回枕上，对稳婆下了最后通牒。
银牙暗咬，双拳紧蜷，揪住身下的床单，剧痛几度席卷了我，无数次昏厥，又无数次转醒，大汗淋漓，湿哒哒的头发粘在侧脸上，尖利的指甲透过床单刺进掌心的肉里。
雨涵取来人参片，放至我舌下垫着，甘苦的味道让我一次次振作起来，宝宝，你不能有事，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身下已是一片狼藉，破了的羊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漾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
“福晋，快出来了，用力，用力啊。”耳边永远是絮絮的反复几句，和唧唧喳喳繁复的喧嚣声。玲蓉和雨涵一直陪在我身旁，抓着我的胳膊，牢牢的，手上沁出冷汗，比我这个产妇还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我咬牙忍着痛，艰难地开口。
“福晋……您是否在怀孕前期……嗯，腰部受过重击？”领头的稳婆一脸为难，但还是开口问了，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显得十分迟疑和惋惜，“不瞒福晋说，由于您腰间受过重击，胎位又一直不正，所以……很可能……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保孩子！”、“保大人！”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震得我一个激灵。
胤禩长身玉立于门边，大氅上压着厚厚的白雪，忽然几个跨步扑跪到床边，对稳婆坚定重复道：“保大人，你们给我听好了，倘若福晋出事，当心你们的脑袋。”
怀孕时，我亲眼目睹他对这个孩子的殷殷期盼，每日就寝前他会习惯性地跪在我身侧，贴着隆起的小腹听孩子的胎动，唇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时而用那双温暖的大手盖在我肚子上面，不厌其烦地和他说话，教他道理，即使知晓他根本听不见，却还是耐心细致地呵护着他。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气力，才能狠心说出那三字。
“是，奴婢定竭尽全力保福晋平安。”几位稳婆齐齐跪倒，身上瑟瑟发抖。
皇室的血脉是不容许出任何差错的，纵使牺牲母亲，也必须保婴儿平安无恙，这是不成文的潜规则。方才胤禩那样说已是大忌，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而且……我真的很想保住这个孩子。
“你别吓她们。”我平了下呼吸，对害怕得快瘫倒在地的稳婆静静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贝勒爷有些事情要商量。”
屋内的人员顿时鱼贯而出，只剩下了我和胤禩，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缓缓而决绝地吐出三个字：“保孩子！”
“不！”胤禩坚决地否定了我，俯身紧紧搂着我，“绝不！瑶儿，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但是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孩子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我不能自私地剥夺他的生命，我要把他生下来！”我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我发现自己真到了生死边缘，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害怕死亡，“更何况你很清楚，这孩子不可以出事，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室宗族的一员，任谁都不会允许你保大人的。”
“规矩虽是如此，却也是人定的，我既然能够反抗一次，就能反抗第二次，我不要这个孩子了，我要你，我只要你！”胤禩揉搓着我的肩胛，把温暖一遍遍地带给满是寒气的我。
“可我要这个孩子，况且，你也很爱这个孩子。”我淡淡地呼着气，吃力地调整着气息，“如果你杀了他，那么……我会陪伴他离开这个世界。”
“啊！啊！”胤禩绝望地嘶吼起来，瞳眸紧缩，痛苦而凄凉，我在逼他，用自己的生命逼他，要么保孩子，要么两个都失去。
他很了解我，很懂我，他明白我的倔强和坚持，明白我一旦做了决定，必将无法挽回，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瑶儿，我求你，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求你！”胤禩埋首在我颈间，竟是一片冰凉。
“我也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脸上的泪痕早就纵横交错，眼前模糊不清，水汽朦胧，“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人间的美好，你这做父亲的就抛弃他了吗？”
“不，不是的。”胤禩闷闷地摇着头，声线几分喑哑，几分萧飒，“我爱他，是因为你，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倘若为了他而失去你，那么他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结晶，所以我们不能放弃他，求你！”我抚着胤禩坚实的背，低声请求，心宛若被万箭穿过，痛得不能自已。
“可是，就算你舍弃生命，也不一定能换回这个孩子，我不想冒这个无谓的险，你明不明白！”胤禩还是不放弃，微颤着轻晃着我的身体，握住最后说服我的机会。
“那好，我们就由上天来决定，若是稳婆说这个孩子很健康，生下来就可以好好活下去，我们就保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就顺你的意，可好？”又一波疼痛席卷了我，直逼五脏六腑，我下意识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好。”胤禩回答得很轻，很没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十分健康，几乎所有御医诊过脉后，都恭喜我们，说这孩子生下来必定是个壮实的，恐怕是一直吸收着母体的精华吧，我爱他，愿意给他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这便是天生的母性，是一种本能吧……
我想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孩子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生命力。
只是苦笑……
不出意外，稳婆一致道这是个健壮的孩子，胤禩背过身去不再看我，静默许久，终扔下一句“保……孩子”，便一头扎进茫茫大雪里。
禩，对不起，其实我是自私的……
在我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情由，今日是康熙四十七年戊子正月初五，是历史上弘旺的生辰之日。
弘旺，是你吗？是你迫不及待地降临人世了吗？
倘若真是你，妈妈看到了逆转命数的曙光！
妈妈愿意牺牲性命来换一个机遇，为你阿玛，为了你……
阵痛相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宫缩的疼痛感也愈发明显，我死命攥住被单，虽是数九寒天，汗水还是顺着肌肤蜿蜒滑落，身灼如烧，头晕目眩，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稳婆们一刻不停地为我按摩着肚子，让孩子的胎位尽可能地转正，在古代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就是跟阎王爷隔了一层薄纱帐，半只脚已跨入了鬼门关，如今我又是胎位不正，几乎是必死无疑，除非……奇迹发生……
虽然胎位转正不是不可能的事，在现代也有成功的案例，可是就我如今的状态而言，真会有神明护佑吗？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房中忽地出现黑压压的一批人，还有，披着皑皑雪衣的胤禩：“快为福晋诊脉！”胤禩失去一贯的温雅风度，声线沙哑而颤抖。
“是。”一位太医应着走上前来，雨涵轻撩起纱幔，将一块锦缎帕子覆在我手腕上。太医诊过脉后，身子巍巍抖动跪下回道：“侧福晋体弱血虚，脉象虚浮，但胎儿胎像极佳，脉动沉稳，如今看来，微臣建议……”接下去的话被胤禩肃杀的眼神生生制住，太医如受了电击般颤了一下，“微臣即刻去开些止血镇痛的方子，方能缓解侧福晋生产时的疼痛。”
“啊！啊！”又一波阵痛袭来，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这种痛，就仿佛全身的内脏都纠到一起，互相撕扯牵拉着。
“瑶儿！”胤禩跪倒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贴在他的侧脸，口中呼出热气暖着我冰冷的手，“瑶儿，不要丢下我们，求你。”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大口喘着气，拼命勾起一个笑容，抬手描画着他面部的轮廓，断断续续地吐字：“胤禩，若是……我大难不死，我……我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
“不准说这个不吉利的字眼，你不会离开我的。”胤禩语调充满了悲戚，令我不忍再听。
“贝勒爷，男子不宜进血房，请您先出去一会，奴婢会尽力护侧福晋母子周全。”领头的稳婆见我下身的血越涌越多，不禁着急地催促胤禩出去。
胤禩好像未听见似的，把脸深深地埋在我掌间，我能感受到他涟涟的泪花，一寸寸地打湿我的手掌。
“先出去吧，我没事。”我虚弱地呼着气，心中刻下了胤禩的模样，抚平他眉间化不开的忧郁，故作轻松道，“反正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给嬷嬷们添乱，听话，赶快出去吧。”
“出去后，别守在门外，寒冬天气凉，外头还在下着大雪，去书房吧。”我望着他的背影，用尽全身气力说道。我不想让他听见屋内的声响，这样只会折磨两个人。
“听着，无论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都要帮我保住孩子，不得有任何差池。”我躺回枕上，对稳婆下了最后通牒。
银牙暗咬，双拳紧蜷，揪住身下的床单，剧痛几度席卷了我，无数次昏厥，又无数次转醒，大汗淋漓，湿哒哒的头发粘在侧脸上，尖利的指甲透过床单刺进掌心的肉里。
雨涵取来人参片，放至我舌下垫着，甘苦的味道让我一次次振作起来，宝宝，你不能有事，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身下已是一片狼藉，破了的羊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漾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
“福晋，快出来了，用力，用力啊。”耳边永远是絮絮的反复几句，和唧唧喳喳繁复的喧嚣声。玲蓉和雨涵一直陪在我身旁，抓着我的胳膊，牢牢的，手上沁出冷汗，比我这个产妇还紧张。